三星堆,一枚古蜀文明的“時空膠囊”

2021年06月02日08:58  來源:光明日報
 
原標題:三星堆,一枚古蜀文明的“時空膠囊”

  四川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內展出的象牙。新華社發

  5月30日,三星堆遺址首次發掘出土青銅扭頭跪坐人像。新華社發

  三星堆博物館展出的1986年出土的青銅大立人。新華社發

  在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四號“祭祀坑”,考古人員正在取出一枚象牙。新華社發

  參觀者在三星堆博物館參觀金面銅人頭像。新華社發

  編者按:

  神秘、瑰麗,蘊藏著解讀古蜀文明乃至中華文明的“歷史密碼”,這是三星堆遺址留給世人的深刻印象。5月28日,“走進三星堆 讀懂中華文明”主題活動在四川德陽廣漢市舉行,活動公布了新發掘的6個祭祀坑內發現的近2000件文物情況,使海內外對三星堆的關注進一步升溫。如何深入理解三星堆遺址的獨特文化與重要價值?三星堆發掘過程中有怎樣的動人故事?我們帶著從線上征集的網友提問,與您一起走近考古專家、各界親歷者,聆聽來自歷史深處的聲音。

  三星堆遺址有多重要

  記者:三星堆遺址被發現以來,就引起了世界考古界高度關注。它有多重要?

  高大倫:三星堆遺址不僅在中國考古界,在世界范圍內都非常重要,它豐富了我們對中國古文明的認識,也拓展了人們對世界古文明的看法。著名歷史學家、古文字學家李學勤先生當年實地考察了三星堆遺址和兩個已發現的祭祀坑后,激動地說,這個發現一點都不遜於安陽殷墟,在世界考古史上的地位堪比特洛伊、尼尼微古城的發現。

  記者:我們知道,三星堆遺址在1929年就被發現,之后也做了一些考古發掘。

  高大倫:是的。今年恰逢中國近代考古誕生100周年,三星堆遺址斷斷續續也有近百年考古發掘史,但其中以1981年至2021年的考古工作最為連續,又以1986年至2021年的一系列發現最成體系。1986年和2021年兩次發掘的共8個祭祀坑可謂意義非凡。

  記者:您說三星堆遺址在中國乃至世界范圍內都是極其重要的,如何証明呢?

  高大倫:三星堆古城是一個城牆范圍約4平方公裡的大型都會,同時代的鄭州商城也不過這麼大。遺址裡埋藏了距今4800~2800年間的文化堆積,而且這2000年的文化演進是連續不斷的。三星堆祭祀坑的年代對應到中原地區,是商代中期,已邁入高度文明階段。鑒於這裡2000年文化堆積的連續性,可以說,古蜀文明就是在此孕育、誕生、成長、達到頂峰,然后開始衰落。

  全國范圍內,接近或達到文明階段的都城級古遺址,如良渚、石家河、陶寺、二裡頭、偃師、鄭州商城、安陽殷墟,大多是短短幾百年,而且隻存在於文明的某個時段,沒有一處像三星堆遺址這樣,埋藏了一種文明從孕育到衰落的完整過程。

  三星堆鑄銅技藝有多高

  記者:光明日報官微發起的小調查結果顯示,網友對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器很感興趣。

  高大倫: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青銅器不但數量多,還不乏體量碩大、造型奇異、工藝復雜的器物。比如有整個青銅時代最高的立人像,高2.62米﹔有青銅時代最高最大的青銅神樹,高3.95米﹔還有造型最為奇特的銅神壇,器身有22個圓雕高浮雕的人像和怪獸,高約53厘米。這些青銅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古蜀人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物化反映。

  記者:網友想知道:“與同期中原相比,三星堆的青銅鑄造技術達到什麼水平?”

  高大倫:從數量上看,商中期至周早期,中原出土青銅器的總數在1萬件以上,而以三星堆遺址和金沙遺址為代表的古蜀早期文明出土的青銅器總數目前不超過500件。從器種上看,商周青銅器種類豐富,古蜀國青銅器種類則遠遜於前者。從工藝上看,商周青銅器更精致細膩,古蜀國青銅器要粗糙一些,比如,雖然商的后母戊鼎和三星堆青銅神樹重量都超過800公斤,但后母戊鼎器身重量約在600公斤以上,系一次澆鑄而成﹔青銅神樹卻是樹干、樹枝分拆成至少10個部分澆鑄,前者的難度系數遠大於后者。總體看來,商周青銅器數量大、種類多、厚重精致,代表同期青銅工藝最高成就﹔古蜀青銅器器少而工巧,富於想象,輔以特殊工藝(如貼金),以奇制勝。

  需指出的是,三星堆青銅器一出現就呈現較成熟的技術水平,這說明它是從別處學到了青銅器鑄造技術。從相關証據鏈來看,這個“別處”主要就是中原的商朝。

  三星堆文明有多發達

  記者:很多人都在關注,三星堆為什麼尚未發現文字?

  高大倫:我們不妨反過來思考:三星堆為什麼必須有自己的文字?以周為例,其當盟主時,文明發達程度應強於蜀。但周人並未另創文字,周文明顯然使用了商的全套文字系統。

  我大膽推測:三星堆如果有文字,極可能會是在新發現祭祀坑出土的青銅器上鑄有商系統的銘文或族徽。這樣說的依據是,20世紀80年代,廣漢文管所曾收集到一件出自三星堆遺址的商代青銅觚形尊,在其底部圈足內有一“潛”字。退一步說,若真在祭祀坑裡發現了與春秋后出現的所謂巴蜀文字相同的符號,如果沒有同時寫有商系統的文字,我們也很難破譯這些符號,甚至難以斷定它究竟是不是文字。

  記者:網友們對三星堆與中華文明的關系頗為關注。比如@西風小分隊就希望專家勾勒一下三星堆在中華文化中的位置。

  高大倫:有一種說法認為,三星堆的發現將中華文明史提早到5000年前,又據祭祀坑出土青銅器論証三星堆比中原還早1000年進入青銅時代。這實在是個誤會。

  20世紀初,殷墟甲骨文的發現,將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文明史推到3000多年前﹔20世紀中期以后的考古發現,使考古學界大多數學者認可了約4000年前的夏的遺存﹔20世紀后期特別是新世紀以來,以良渚、石峁遺址為代表的新發現,將中華文明誕生提早到5000年前。但這都發生在黃河和長江中下游地區。

  而成都平原,截至目前,隻在其邊緣地帶發現一兩處5000年前的遺址,從文化堆積看,其文化發展水平比同期的中原落后很多。三星堆遺址雖有約4800年歷史,但並不等同於有近5000年文明。直到商代早期,成都平原還看不到多少文明的積極因素。三星堆乃至成都平原、巴蜀地區,考古發現青銅器的最早時代是商代中期,那時的中原已有好幾百年青銅器鑄造史了。

  記者:三星堆遺址在長江文明中處於何種地位?

  高大倫:長江文明是考古學界特別是長江流域考古人幾十年探索的重要成果。20世紀60年代以前,大家都認為中華文明搖籃在中原。20世紀70年代后,長江流域也有古老文明漸成學界共識。但是,與中原古文明以河南為中心不同,長江文明中心在不同時段有所轉移:5000年前,在長江下游江浙一帶,以良渚遺址為代表﹔4000年前,在長江中游湖北一帶,以石家河遺址為代表﹔商代中期到西周早期在成都平原一代,以三星堆、金沙遺址為代表﹔西周晚期到戰國又轉移到長江中下游一帶,以楚文化為代表。所以,准確表述應為:三星堆是商晚期(3300年前,以三星堆祭祀坑為代表)到周早期(2800年前,以金沙遺址為代表)的長江文明中心。

  記者:聽了您的介紹,我理解,三星堆就是一枚古蜀文明中的“時空膠囊”。今天,我們打開膠囊,看到諸多前所未見的顆粒,產生大量未解之謎,需以后續研究來釋讀這些顆粒中的信息,完善人們的認知。

  高大倫:這個比喻好!既有發現雖然解開了古蜀文明最大的謎——確認了早期古蜀國的存在,但還有更多謎團。比如,青銅器作坊、玉器作坊、大型墓地、宮殿區、蜀王陵在哪裡,玉器和青銅器的原料來自何處,古蜀國勢力范圍究竟有多大,等各種問題都有考古發現可供研究時,我們對古蜀文明以及它與夏商文明關系的認識會更加深入、全面。

  總之,以三星堆為代表的中原周邊地區,在夏商時期加快了與中原文明融合的步伐。夏商文明強烈輻射周邊,推動了周邊地區的社會發展進程﹔周邊文化也滋養著夏商,使以中原為主體的夏商文明更加豐富多彩。三星堆的發現,更加彰顯了中華古文明多元一體的特質,是中華古文明充滿活力、長盛不衰的秘密之所在。(王斯敏、張勝、李韻、蔡侗辰、李曉東)

(責編:木勝玉、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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