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民畫：一種最具“中國范兒”的鄉土繪畫藝術

寫下這個題目並非空穴來風，也非制造標題新聞。在中國確實有這樣一個畫種具有典型的“中國范兒”，也具有深厚的民間基礎，這種畫就叫中國農民畫，這群扎根基層的畫家就叫中國農民畫家。農民畫究竟有什麼樣的前世今生呢？今天就聽我給大家說道說道，嘮嘮我們的中國農民畫吧。

中國農民畫現在的名字叫中國現代民間繪畫，當然這個名字是上世紀80年代才有的，之前它一直叫農民畫，現在也還有很多人依然習慣地稱它為農民畫，就像稱呼一個人兒時的昵稱，總會牽起人無數的鄉愁記憶和故園情懷。說起農民畫，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上世紀50年代江蘇邳縣（現邳州市）、河北束鹿縣（現辛集市）、陝西戶縣（現西安鄠邑區）興起了農民詩畫滿牆活動，由於活動及時配合了時政，很快風靡全國各個鄉鎮，村村戶戶出現書畫熱的景象。當時，這些從未拿過畫筆的農民作者，以自己孩童般的天真和想象畫出了近乎狂幻的稚拙圖畫，並由此掀起了轟轟烈烈幾十年的中國農民畫浪潮。

中國農民畫到底是什麼樣的繪畫藝術呢？現代民間繪畫奠基人廖開明先生是這樣描述我們的農民畫的——“在百花爭妍的我國畫壇，有一種繪畫似朴實無華的山花，它不以嬌艷媚寵，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它不靠怪誕嘩眾，而以天趣盎然的率真質朴、雄強粗獷的活力氣質感人﹔它以鮮明的地域特征和民族藝術特色創造出新穎優美的繪畫形式，令專業美術家們折服，它就是蜚聲中外的中國農民畫。”由此可見，朴實無華、質朴率真、雄強粗獷、土生土長的原生態天籟氣質是農民畫的藝術特點﹔中國元素、民族特色、地域特征是農民畫的藝術標簽﹔以中國民間傳統美術為創作根基，充分汲取中華傳統文化的精華，在表現新生活題材的繪畫藝術中創造性地融入中國傳統民間美術元素，是中國農民畫的文化定位。中國農民畫是來自鄉土、生長於民間、為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民間繪畫藝術，是具有深厚的民間普及基礎的群眾藝術。

以前農民畫的繪畫主體多為農民，現在農民畫的作者不僅是農民（漁民、牧民），還包括中國基層無數個其他行業的勞動者，有城市打工者、有鄉村教師、有基層公務員、有城市居民、有退伍軍人……作者隊伍日趨多樣化。在農民畫的創作隊伍中，除了一些專業農民畫輔導員外，中國農民畫的作者大多數均未進入過專業美術院校，他們的繪畫技能源自民間美術的給養，民間美術元素形成他們天生的繪畫語言，作品題材也來自身邊的現實生活，他們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知述之筆端，視野廣闊、題材豐富、表現生動，生產勞動、民風習俗、歲時節令、年節慶典、鄉村鄉貌、家庭生活、田園風光、鄉村文化、傳統手藝、春耕秋收、孝老愛親等無一不是他們的繪畫內容，隻要生活中見得到的場景都可能成為我們農民畫家筆下的畫面。“畫農民畫，說心裡話”，是我們農民畫家常常挂在嘴上的口頭禪，畫自己熟悉的生活和題材，以心造型、以情用色、以真感人，是農民畫深入人心的成功秘訣﹔立意率真、造型夸張、表現直白、用色大膽是農民畫區別於其他繪畫的獨特風格﹔積極健康、向上向善是農民畫恆久不變的主題，看過農民畫的人都會被作品所洋溢的樂觀精神感動，釋放出追求美好生活的熱情和動力。這也就是農民畫具有民間基礎的原因所在。

如今，中國農民畫鄉如雨后春筍般遍布全國各地，從東北的黑山白水到西南的傣家竹樓，從東海的舟山漁村到西部的戈壁人家，從黃土高坡的窯洞到杏花春雨的江南，農民畫創作已成為中國基層民間最重要的一種繪畫藝術力量，形成了自己特定的創作群體、表現手段、繪畫風格，作品也成為中國基層民間大眾一看即懂、心領神會的繪畫藝術。

我們還是選取幾位具體的農民畫家及其畫作，讓大家自己感受一下農民畫的模樣和風格吧！終究我們的介紹敵不過你的認知。

廖開明，我國著名版畫家、民間美術評論家，也就是將農民畫改名現代民間繪畫的第一人，農民畫家們都稱他為現代民間繪畫之父。如今他已79歲了，可說起農民畫來依然興致盎然，話題滔滔不絕，激動喜愛之情溢於言表，讓身邊人也深深被感染。現在依然活躍在農民畫創作一線，每逢重大時刻都會推出自己的主題畫作。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他創作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以江南民謠為題，生動刻畫了老華僑帶兒孫回鄉尋根的情景，畫裡畫外洋溢著滿滿的喜悅之情，以小視角傳達了愛國愛鄉的大主題。今年抗疫期間，許多感人的事件和場景讓老人無數次淚目感動，兩個月間，他持續推出了兩幅抗疫力作《驚天回響》《最暖心語》,前一幅以鳳凰浴火重生表現中華民族愈挫彌堅、在磨難中奮起、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以細節表達完成宏大敘事，賦予傳統文化以時代主題。后一幅則是以網絡流行的五種微信表情包點贊抗疫英雄，用網絡文化表達億萬國民對逆行英雄的由衷感謝！他還悄悄告訴我:明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到時他還會有新作獻禮。

《幸福人家》（陸桂明）

王剛獲得的榮譽稱號十幾種之多,我記得深刻就是跟農民畫有關幾個稱號，如“中國農民畫創作帶頭人”“雲南省民間繪畫優秀輔導員”“雲南省民族民間美術工作開拓者”。從大學畢業開始，青蔥少年王剛就投身農民畫創作輔導，四十年如一日樂此不疲，全神貫注於他稱之為“世界上最具幸福感的繪畫”事業，他信奉這句諺語“一個人走也許走得更快，但一群人走才能走得更遠”，所以幾十年他年年如期舉辦農民畫創作培訓班，培養了眾多農村美術人才，讓昆明市官渡區躋身全國先進畫鄉之列，並連續四屆榮獲文化部命名的“中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稱號，成為雲南省唯一的“四連冠”畫鄉。說起農民畫，他如數家珍，有講不完的故事。

陸桂明出生在官渡區聯盟鎮麻線營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從小就喜歡畫畫，每天都會用樹枝把自己在田間地頭看見的景物畫在地上，上學后他的美術作業成為全校師生傳閱的佳作范本，因家庭變故他先后兩次放棄進入專業美術院校學習的機會。1997年陸桂明被推薦參加了官渡區農民畫創作培訓班，從此跟農民畫結下了不解之緣。在王剛、沙麟、趙耀鑫等老師的精心指導下，他第一次創作的農民畫《農耕》就獲得了昆明市第四屆“茶花獎”二等獎、第三屆全國農民畫展二等獎。這次成功讓他深刻認識到：農民畫創作就是自己實現人生追求的事業，自己經歷過的農村生活場景就是農民畫創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貴財富。由此他一發不可收，接連推出一系列農村生活題材的農民畫佳作，並頻頻獲獎。其中，以自家田園生活為題的《幸福之家》獲得2004全國農民畫展銀獎，作品被浙江省美術館收藏，文化部還授予他“優秀農民畫家”稱號。農民畫創作不僅實現了他的畫家夢，還讓他成為農民畫創作的“領軍人物”。如今他對自己獲得的獎項和榮譽可能無法一一記住，但他卻清清楚楚記得：“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現在雖然成了城市居民，但我為農民服務、為農民作畫的初心永遠不變。農民畫是我終生追求的事業，我會一輩子畫下去。我相信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農民畫有一天終會笑傲於世界民族文化藝術之林！”

這樣的農民畫家實在太多了，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可以稱得上中國鄉村的畢加索，每個人身后都有無數令人著迷的傳奇故事。上海金山農民畫開創者吳彤章輔導農民畫幾十年，當夫人張新英怯怯交上自己悄悄創作的畫稿小樣時，吳老師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家裡就藏著一個有天賦的農民畫家。后來他的發現得到了實踐的檢驗，善於剪紙刺繡、心靈手巧的張新英才出山便一炮打響，她在農民畫學習班的第一幅作品《又是春風到》被英國一家雜志社發表。隨后奇跡不斷、喜訊頻傳，畫作《夕陽下》在聯合國總部展覽后被聯合國總部收藏，畫作《孵太陽》獲上海國際藝術節美術作品一等獎，她自己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授予“一級民間工藝美術家”。還有被文化部授予“群文之星”、被外媒評為“亞洲十大藝術家”的浙江秀洲田埂農民畫家繆惠新，不僅創造了秀洲農民畫的諸個“第一”，還把自己的家鄉打扮得如花似玉般美麗，充滿濃濃的文化藝術氛圍。每幅農民畫背后幾乎都有一個感人的故事，這樣的故事數不勝數，請原諒我隻能挂一漏萬。還是讓我們翻開《見証新時代——中國農民畫精品典藏》一書，從一幅幅畫作開始，認識、熟悉這個群體和這個畫種吧。這本書完整收錄了近年來的中國農民畫精品，是中國農民畫佳作的一次大匯總、大亮相，打開它，讓我們一起聆聽農民畫家為我們講述的中國農村和中國農民，讓我們感受一個真實生動、立體豐富的中國。我相信你會和我一樣在畫中看見熟悉人群，看見似曾相識的生活，那濃濃親情是大家共同體驗的，那歡快的生活是眼前發生的，那變化的城鄉是我們目睹的。（張平慧 雲南美術出版社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