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一定比“小猪”重要吗

　　考古新闻冲上热搜第二了——“三星堆里挖出来的猪”，说的是三星堆遗址东北侧的小型聚落——联合遗址，出土了一件憨态可掬的陶猪，竟然和“愤怒的小鸟”中的绿头猪神相似，网友笑称“看来愤怒的小鸟起源于中国”。

　　然而，我身旁个别上了年岁的考古学家，迷惑不解，因为在最先官宣的报道中，位居C位的考古成果本是在这座约3200年前的遗址中，在出土的一个陶盘上，发现了可能是振翅欲飞的凤鸟与环游其间的蛟龙组合而成的图样，创造了中国考古史上迄今龙与凤同时出现的年代纪录。谁曾想原本报道中一带而过的陶猪，却最终抢尽了风头。难道“愤怒的小鸟”比“龙凤呈祥”重要？现在网友的思维这么跑偏吗？

　　是啊，网友对考古学的“怪趣味”，早就不止这一回了：湖南挖出的北宋夫妻墓，设有可供灵魂相通的“过仙桥”，热搜第一；安徽博物院的云纹铜五柱器，因为酷似无线路由器，成了网红；知乎上有人提问“考古的时候会不会挖到化粪池”，答曰隋炀帝墓就被压在粪坑下，获得三千多次赞同……

　　然而，在考古学家看来：过仙桥不过民间丧葬风俗而已，并不算罕见，学术价值也不高；五柱器是至今难以解释的青铜器器型孤例，真品在博物馆展柜里也没被摆在最显眼位置；至于媒体曝出的隋炀帝墓上有现代粪坑，考古报告中未有一字明确指明，只写有语焉不详的“灰黑色粘土”……

　　要我说，我们就正生活在这么一个“跑偏”的互联网时代呀！曾经你我那些在心头一闪而过、难以启齿的怪趣味，如今却每每可以在互联网上找到同好，直至它登上热搜榜，“怪趣味”便晋升为“共同关注”。

　　这是民风流俗吗？我看未必。其实如果追问考古学家，为什么陶猪会和卡通形象仿佛，是古今的巧合还是艺术的神交？他们还真未必能说清个中缘由，所以这难道不算一个值得关注的学术小盲区？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先质疑网友们“跑偏”？虽然“龙凤”事关家国，理应得到瞩目，但小猪贴近民生，不也值得流传？

　　根据法国哲学家雅克·德里达的理论，我觉得“跑偏”可以用一个专业名词表述——“延异”，而这正是德里达所认为的“后现代”现象的核心。后现代不等于小众、怪异、反动、失序，也不是注定取代现代的新时代，在我看来，它是一种别样的视角，解放我们观念上的束缚。

　　当考古学有如我们今天身处的现代社会，已然建筑起巍然坚固的大厦时，“手可摘星辰”固然令人澎湃，但“恐惊天上人”也难免使人神伤。此时，我们应该更加珍视大厦下那灵活生动的小屋，是它让大厦的一切变得不再那么高不可攀；当人们仰视大厦时，小屋也会打开门，款待那些跃跃欲试准备攀登的普通人。(奚牧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