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嫌犯画像师笔尖追凶

　　陈达敏正在复原头骨。记者杜文蕾摄

　　铅笔、橡皮、削笔刀、画板……这些画具并不是出现在充满艺术气息的画室，而是在云南省公安厅刑侦大队陈达敏的办公室里。

　　从警34年，没有用过一枪一弹，陈达敏作为云南省第一位也可能是最后一位模拟嫌犯画像师，他的“武器”是手中的画笔。

　　理想之变

　　从艺术家到人民警察

　　模拟嫌犯画像最早可以追溯到古代的“张榜缉凶”。古时候作画工具以毛笔为主，作画讲究一个神似，主要起到震慑罪犯的作用。现代模拟画像是素描画，几乎可以做到七分相像，对案件侦破起到了关键作用。“我一开始的梦想，其实是当一名普普通通的画家。”陈达敏说，他并不是警校专业科班出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加入到警察这支队伍中。

　　因为从小热爱画画，陈达敏考入云南艺术学院成为一名艺术生。当时还是大学生的他，适逢云南省公安厅到云南省艺术学院招募专业人才，绘画基础过硬、身体素质优秀的陈达敏被一眼挑中，从此，他成了云南省公安厅刑事侦查科的一名民警。

　　在上个世纪末期，监控还未完全普及，每次侦办案件，警方收集到的目击证人对嫌疑人的描述信息都比较零散，无法汇总成一个具体的形象，这给警方对案件的侦破带来了很大的难度。陈达敏的加入，为公安队伍顺利侦破案件起到了很大作用。“以前没有监控，需要用到模拟画像技术的案件，一个月就有八九起。”陈达敏说，那个时候，自己经常没日没夜地熬在办公室，根据目击者提供的信息创作画像。

　　1986年，23岁的陈达敏接手了第一起案件。当时，他跟随讲师团到瑞丽某中学支教，正巧遇到一件十分棘手的案件。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只有受伤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受害者，当地警方无从下手，恰好听说昆明有一位会画画的警察在这里支教，于是干脆向陈达敏请求支援。

　　“高鼻子、大眼睛……”受害人对犯罪嫌疑人的印象十分模糊，描述起来毫无特点，刚工作的陈达敏也还十分生疏，听着受害人凌乱的描述，完全不知从何画起。“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多数是对一个具象的物体进行临摹，这种仅凭模糊的描述就要画出来，还要画得像的挑战，对于新手来说真的十分困难。”面对种种困难，陈达敏只能放手一搏，一晚上的时间，他画了几十幅“高鼻子、大眼睛”的男性肖像，第二天带去给受害者辨认有没有几分相似。

　　从那之后，陈达敏摸清了其中的奥妙，发现一名合格的模拟画像师不光要画好画，还要熟悉掌握心理学、统计学这些知识，才能分析出犯罪嫌疑人的大概形象。“当受害者直接描述嫌疑人的时候，他们所描绘出来的形象是夸张、凶恶的，而路人描述出来的形象，因为角度、心理的原因，又可能不一样。”陈达敏说，这些心得，是他一点一点地摸索出来的，虽然描述起来五官可能相似，但每一个人的生活圈子、工作环境不同，都会对描述形象造成影响，越懂心理学，画出来的画像越接近真实。

　　工作之变

　　从画像师到“雕塑师”

　　随着科技的发展，监控视频画质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虽然拍摄的光线、距离、角度等都会对人的面部呈现有所影响，但是高清的摄像头还是让许多犯罪嫌疑人无处躲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像陈达敏这样的模拟画像师纷纷开始转型，将工作重点放在了头骨复原上。

　　高度腐烂、严重受损的头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但对于陈达敏来说，这些都是案件侦破的关键突破口。透过血腥的画面，他看到的是一张张栩栩如生的面孔，其中暗藏着的还有无数条对案件侦破有帮助的线索。

　　“许多死者因为面部高度腐烂，也没有身份证明，导致我们在办理案件的时候找不到突破口而被卡住，所以还原受害者生前的容貌，对有些案件会起到很大的作用。”陈达敏介绍，因为自己是学艺术出身，十分了解人类的肌肉走向、面部结构，所以当拿到一个头骨，他会对受害者生前的面部特征进行分析，对比案发现场图片，利用定点的技术，一点点将受害者原来的样貌描绘出来。时间长了，陈达敏就不觉得这些头骨有任何“恐怖”的意味，在他眼里，每个头骨的特点，都可能成为他复原时的关键点。鼻梁高一点、额头饱满一点……逐渐，一个人的面部就完整地形成了。

　　为了保证能更加立体地还原，陈达敏还利用另一间办公室做起了泥塑。因为深知自己做的不是艺术品，而是重塑生命、还原真相，陈达敏对每一个颅骨都抱着十分尊重的态度，精细地打磨每一处细节，从正面侧面背面三个方位，将头骨手工泥塑3D复原。“能把自己热爱的东西与追逐正义结合起来，我觉得十分值得。”陈达敏说，虽然自己的梦想一直只是做一个单纯的画家，但是既然做了警察，就要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自己头上的国徽。

　　34年过去了，模拟画像室里还是只有陈达敏一个人，画过几千幅画像，复原过上百个颅骨，侦破过不少案件，背后是陈达敏在画像室默默加班的身影。“退休后我就回归我‘艺术家’的本质，画画山画画水，不管画什么，反正这一辈子是献给画笔了！”还有3年的时间，陈达敏就要退休了，工作了大半辈子的模拟画像室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陈达敏”。

　　陈达敏并不觉得以后自己这“一身本领”即将失传是可惜的，相反，他认为这正代表了公安侦查技术的进步，他是见证人，也是亲历者。（王子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