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裡的福康公主，最后真的失憶了嗎？

《清平樂》大結局了。

宋仁宗駕崩，他最寵愛長女福康公主在備受打擊后，忘卻了很多事情。

然而，這只是個藝術化的處理，歷史裡，福康公主的故事遠沒有到此結束。

《清平樂》劇照。

福康公主的結局

我們先來看福康公主的最終結局。

在宋仁宗駕崩7年后，宋神宗熙寧三年(公元1070年)正月，福康公主薨逝，年僅33歲。

歷來被視為正史的《宋史》對福康公主的去世記錄極其簡略。但在正史之外，宋代本朝的《宋會要》以及當朝士大夫的私人記錄為這段歷史增添了更多細節。

王安石在《熙寧奏對日錄》中記載，在福康公主最后的那段時間，駙馬李瑋對其幾乎不管不顧，甚至連衣服飲食藥物都不能保障供應，以致福康公主所用的衣服被子上“有蟣虱”。虱就是虱子，蟣是虱子的卵。

由於無人照料，福康公主隻能自己取炭生火，結果又被炭火傷及面部。

《清平樂》劇照。

洗衣、生火，這些都本不是一位北宋公主該做的事情，更何況她還是曾經那個被宋仁宗“寵上天”的福康公主。

史載，宋神宗敘述完這些情況后還“慟哭”道，“李瑋負仁宗恩”。隨后，駙馬李瑋便因“奉養公主無狀”而被貶官。

但，福康公主如此淒涼的晚景真的都可以歸咎於李瑋一人嗎？

公主瘋了？

在去世的前一年，福康公主還在史籍中出現過一次。

熙寧二年(公元1069年)五月，福康公主曾經向神宗請求更換翰林醫官。宋神宗破例允許了。

這似乎暗示，在一年前，福康公主的健康狀況已經出現了問題。但其實，比健康狀況更應該受到關注的是福康公主的精神狀況。

《清平樂》劇照。

在諸多相關史料中，公主很多失常的行為多是在成婚之后，乃至是在婚變之后。但另一方面，司馬光的《涑水記聞》以及《續資治通鑒長編》中卻都記載，福康公主的精神狀況似乎早就出現了問題。

公主去世后，神宗考慮到福康公主“至孝”，命謚曰庄孝。

翻閱史料，有關福康公主“至孝”的記錄，大概出自《宋史》中這樣的內容：有一次宋仁宗生病，福康公主一直侍奉左右，還光著腳向天禱告，希望自己可以替代父親生病。

而《涑水記聞》也記載過宋仁宗一次生病的情況。這是福康公主出嫁的前一年，史料載，當時，公主“已病心”。這裡明確點出，公主在出嫁前已經出現了或是精神或是心理方面的問題。《續資治通鑒長編》也沿用了這一說法。

很明顯，史籍資料在這裡出現了矛盾與不清晰的情況。我們今天很難確認福康公主的精神是什麼時候出現問題的，但這一切或許與她成長以及成婚的經歷密切相關。

那麼，在成婚前后，福康公主經歷了什麼？這段婚姻又是怎麼開始的？

掌上明珠和“一個好人”

《宋史》載，仁宗十三女，其中九位都“早亡”，福康公主是仁宗最年長的女兒。

諸多文獻資料顯示，福康公主是北宋時非常特殊的一位公主。而這很大程度上源於宋仁宗圍繞女兒展開的一系列操作。

比如，福康公主是北宋第一個舉行“冊封禮”的公主。雖然遭到大臣反對，但宋仁宗還是為公主舉行了典禮。

《清平樂》劇照。

不管仁宗這樣做的初衷是什麼，但一定會給大家這樣一種感覺﹔榮寵備至當然意味著皇帝特別疼愛這位公主。福康公主自己似乎也樂得享受這樣的待遇。

另一方面，對於公主要嫁的那個人李瑋，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稱他“貌陋性朴”，也就是雖然長得丑了點，但性格質朴、老實。按今天的說法，司馬光給李瑋發了張“好人卡”。

在感情這種事上，被發“好人卡”基本意味著此人對異性沒有吸引力。

但李瑋真的一無是處嗎？也不是。

《清平樂》劇照。

記錄宋徽宗宮廷藏品的《宣和畫譜》裡面寫到了李瑋13歲時受宋仁宗召見的情景。其中用了“佔對雍容”“舉止益可觀”這類語句形容他。《宣和畫譜》還提到，李瑋作畫、書法的水平還都不錯，皇家后來甚至還收藏了他的兩幅作品。

在這次召見中，宋仁宗似乎全然無視李瑋的“貌陋性朴”，還“顧左右引視宮中”，並最終決定，要讓自己的女兒福康公主嫁給李瑋。

但李瑋的表現應該沒能討得丈母娘的歡心。《宋史》載，福康公主的生母苗貴妃對公主下嫁李瑋一事“抑不肯言”。

父母在女兒的婚事上出現了完全不同的意見，這可能就是福康公主對這段婚姻的最初印象。

群臣炮轟與公主反擊

宋仁宗當然有自己的算盤。

李瑋的父親李用和正是宋仁宗生母章懿太后的弟弟。

事實上，所有關於這段婚姻的記載都明確指出，皇帝這樣安排是為了提高其生母一家的地位。

《清平樂》劇照。

《宋史·外戚傳》載，李用和年少時極為貧寒，曾經流落京師，靠鑿紙錢為生。后來因為得到“魏王劉美”的賞識，才有了個差事。到宋仁宗親政后，李家愈發飛黃騰達。

李瑋就成長在這樣一個有點像“暴發戶”的家庭中。當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后，矛盾一下子爆發了。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也說，福康公主很看不起這位駙馬。

於是，當公主發現李瑋的母親楊氏偷看她和內臣梁懷吉閑飲時，動手打傷了楊氏﹔而后福康公主半夜奔回皇城，叩門告屈。

對於這件事皇帝本來就處於一個兩難的境地。仁宗隻好一邊讓公主先住回宮裡，一邊以賞賜的手段安撫駙馬一家人。

但這種和稀泥的處理方式隨即遭到群臣質疑。大家都指責公主深夜入宮破壞了宮禁制度。於是皇帝隻好將福康公主的封國由兗國公主降為沂國公主，還處分貶逐了公主身邊的一眾宦官。

這個處理結果換來的是福康公主一哭二鬧三上吊。司馬光記載，公主當時用了自縊、投井、火燒第舍等方式抗議。宋仁宗無奈之下隻好將梁懷吉等人召還。

《清平樂》劇照。

離婚又復婚

不僅如此，福康公主的母親苗妃與另一位妃嬪合謀，在公主府安插了親信內臣，試圖找出李瑋有什麼過錯，來結束這段婚姻。只是李瑋行事謹慎，似乎完全找不到破綻。

此后，苗妃甚至還兩次向皇帝建議，賜死駙馬。只是仁宗必然不會理睬這種建議。皇帝所能做的也就只是讓公主暫時住在宮中。

《清平樂》劇照。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完全偏離了仁宗最初的想法。他本想通過公主下嫁提升自己母親一家的地位，沒想到最后卻差點鬧出人命。

恰在此時，李瑋的哥哥李璋進言稱，李瑋不足以“承天姻”，請求離婚。仁宗算是找到了個台階，於是批准了。

但故事並未結束。此前彈劾過公主的司馬光等人又一次出來勸諫。

在司馬光等人勸諫之后，仁宗又召回了李瑋，令他與福康公主復婚，“使為附馬都尉如初”。

《清平樂》海報。

我們不知道宋仁宗當時作何感想。他或許想極力維持朝臣、外戚與皇室之間的平衡，也可能一面可憐自己的女兒一面又顧及自己生母一家。他似乎陷入了一個怎麼做都不對的境況。

於是我們能看到在福康公主的婚事上，仁宗做出了多次自相矛盾的決定。

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宋仁宗趙禎崩逝。他在位42年，是宋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7年后，曾經備受他寵愛的福康公主在困頓中也離開了這個世界。(宋宇晟)

參考資料：

《宋史》《宋會要》《宋名臣奏議》《續資治通鑒長編》《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涑水記聞》《熙寧奏對日錄》《宋代駙馬升行制度探析》《〈清平樂〉：公主想離婚，為何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