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记》文化地标:旅途或故乡

2020年05月29日09:39  来源:昆明日报
 
原标题:《南行记》文化地标:旅途或故乡

“到艾芜先生的故乡去。”这个初衷缘于二十多年前阅读了他的短篇小说集《南行记》,立即就被他笔下那诗一般古朴浪漫的情调所深深地笼罩着。他笔下那些与我身处的地方不一样的景色、风俗和那鲜明的傣族风情,南囯旖旎的风光,以及缅甸的风土人情,让我如痴如醉。后来,艾芜先生的作品又让我滋生了一种想行走的强烈欲望,或者说一种漂泊的想法,引发我多次前往彩云之南,以期让自己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

1925年夏天,艾芜先生为逃避包办婚姻离家南行。在以后流浪的六年时间,他徒步到昆明,做过杂役;与赶马人、抬滑竿人、鸦片私贩以至偷马贼等下层劳动者朝夕相处。当时,由四川进入云南有两条线路可以走,一条是由成都直插西昌,再行到元谋的洪门渡。这条路线要经过凉山地区,九十多年前,这一带民族矛盾尖锐,不适合单人行走。另一条线路由成都到宜宾,过盐津,经老鸦滩,途经豆沙关和大关县到昭通,再从昭通插江底走会泽至寻甸,经嵩明到昆明。在《南行记》中另一篇文章《人生哲学的一课》,就能印证艾芜先生到过昭通,原文写道:“我由成都到昆明,这一个多月的山路,全凭两只赤裸裸的足板走……因此,在昭通买好的一双草鞋,就躲在我的包袱里……”从最有可能的这条线路入滇,会泽县江底铁索桥是必经之道,山风穿谷而过,桥下江水,撞击着江流中的石礁,溅起万朵灿烂的银花。

艾芜先生对云南当时这片土地上雄浑苍茫而悲壮的景观是这样描述的,山高、路险、江流湍急而又人烟稀少:“两岸蛮野的山峰,好像也在怕着脚下的奔流,无法避开一样……桥头的神祠,破败又荒凉的……不息地打着桥头的江涛,仿佛要冲进庙来扫荡一切似的……”

艾芜先生的一颗心似火,三寸笔如枪。艾芜先生是一个火热的人,他走光明的路、唱温暖的歌。他的前半生都一直在漂泊,二十多岁就蹬上草鞋,带着纸笔,和一只用细麻绳吊着颈子的墨水瓶,“像吉卜赛人似的,到处漂泊去”。这次漂泊,对于他的人生与创作来说,也有很多的收获。并且,也决定了这位“流浪文豪”此后的文学生涯。

艾芜先生后来讲道:“我在寂寞而又枯燥的幼年时代,仿佛点缀起了奇异美妙的花朵,给心灵以润泽,给生活以修饰。”而他作品中鲜明的地域色彩、神秘的环境氛围,又使他的创作风格偏重于抒情和浪漫。

在他的《人生哲学的第一课》《快活的人》《荒山上》《松岭上》《森林中》等篇什之中,他用手中的笔,把在这山道、峡谷、松林、月色、小商人、鸦片烟贩子、鸡毛店、茅草地、马帮等地上演过的凄美感人的故事,用批判的立场和人道主义的意识,浸透在他所描述的字里行间,把20世纪三、四十年代云南高原的落后、蛮荒、艰辛、恐怖展露无遗,把一个旅人所经历的各种意想不到的细节以及由此而生发出来的心理活动,生动地呈现给读者,这不能不说是艾芜先生对那一个旧时代的深刻揭露。正如艾芜先生所说的那样:“河把自己的流水,去灌溉两旁田里的禾稻豆麦,去浸润两岸长着的树木花草,去饮啜村庄人家的牛马,去洗涤村妇手上摆着的衣裳,去解除农人脚上黏着的泥污。人也得像河一样,不要只是工作着,吸收着,充实着,还得将自己的生命,贡献给那些平凡的劳苦人们。”而这一条河,一直涌动在艾芜先生的每一根血管里,不停地流淌着、奔腾着。他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这个宗旨。艾芜先生对底层人民怀有巨大同情,始终关注着劳苦大众的疾苦,在他的小说《山峡中》《在茅草地》《私烟贩子》《寸大哥》《玛米》等文之中,在给予生活在底层各色人等深深同情的同时,又把澜沧江或怒江、干崖坝、茅草山的美丽景色展现给我们。

其实,艾芜先生的故居就在成都市新都区清流镇翠云村4社的汤家大院。这座洒满了阳光、充溢着文化气息的偏僻庭院,四周安谧,院内一川绿风,山水寂寂,感到如同在大山之中一样的清幽。这里,有他的生命,有他文学的灵魂不曾离去。

“清流”“翠云”,这样的地名真是很好听,有一种想清逸出尘的味道。村子的周围种了很多梨树,春天来了,田野里一大片梨花盛开,蜂飞蝶舞,枝头飞雪。这里是艾芜先生出生及童年生活的地方。在距离这座大院远远的地方,就看到一座极富川西民居风格的房屋静静地藏于竹林幽深的小院,青砖、黛瓦、白色的墙壁、雕栏格窗,一切都是那样的似曾熟悉与亲切,散发着静谧的书卷气息。这里,就是艾芜先生的故居。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写满了故乡对漂泊游子青黛色的记忆。

艾芜先生故居的占地面积不大,是传统的四合院,正屋和厢房不改当年的形制,小青瓦坡屋面,抬眼一看,屋脊平直,瓦垄平实,檐口平整,川西匠人的手艺真好,一堆材料到了手里,干出的活儿就漂亮。在川西坝子,多见这样的村屋。

故居的正屋和厢房,早已经没有人在住,墙上满是留下来的老照片,屋中摆放着从乡下收来的凌杂家什,多是在艾芜先生作品里写到过的箩筐、鱼篓、石磨、杆秤、背篼、草鞋、镰刀、马灯、算盘……艾芜先生在小说里把情感都赋予了它们,这里的大部分物件,都有着简单的文字,说明它们曾经出现在艾芜先生的某一篇作品之中。这些文字说明,如披览古书时的注解,可供查考一般。眼前的这些杂什、随物各有注释,文字虽简要,在我心里,知其来源,愈发觉得亲切,心里有为一种家常气息所浸润的感觉。

艾芜先生故居的院子里有三棵树,皆极高大,树干朝天上钻,早就过了屋顶,发出的阵阵馨香,淡而悠远。一棵是菩提树,另外两棵是水冬瓜。几篷红艳艳的三角梅,热热闹闹地开在太阳底下,一片明艳,耀红了整面黄泥墙。

艾芜先生的塑像就坐落在这座小院和煦的春风之中,很清癯的样子,但眼睛极亮,透着光芒,深情地看着这个世界。塑像的前方是一方草坪,柔柔的、嫩嫩的,空气般清新,晨梦般飘逸,铺出一行行绿诗、绿歌、青波、青浪。因为艾芜先生故居地现在已经闻名遐迩,游人日增。在这一方净土之上,不断有人在这里穿梭寻觅,缅怀俯仰先生温柔敦厚、慈祥恺悌的塑像。著名诗人流沙河给艾芜先生的故居题写了八个字:“清流其人,翠云其魂。”道出了艾芜先生的人格,以及一个作家和故土的关系。

故居的周边景观虽然已经栽种了小草竹丛,修建了茅草亭、道耕轩、《蓉城受教》景观小品、广场等,并有两处泉眼——汤家泉和乌木泉。但是,在熟悉江南建筑园林风貌的我的眼中,它仍然给我过于简陋了一些的感觉。故居内设立了陈列室,按照《童年的故事——耕读传家、新旧之间》《南行记——漂泊寻梦、异乡革命》《锻炼——左联战士、流亡路上》《百炼成钢》4个主题介绍了艾芜先生一生的足迹。

历史的车轮悠悠地转过了百余年,而今艾芜先生故乡的春天,来得是那样的快捷、那样的悄无声息,仿佛檐上已经泛绿了多时的小草、村边滴翠的茂竹、窗台盛开的鲜花。春日的阳光朗照在这古老的故居之中,照在这些略显古老的建筑之上,照在行人身上,细碎、温暖,有着一种恬静和闲适。故居旁边,有两三个当地的老人,在吸着纸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当地的方言土语讲述着发生在这个故居里的人和事,以及故居里那些曲折绵长的故事。现在,这里依旧是孩子们的乐园,每到放学时候,穿着校服的孩子们浩浩荡荡地走出校门,顿时,这条村道最热闹的时候便到来了。

旅途云南的天空早已高远鸣镝,故乡旁边饮马河的涛声依旧,往事如云烟俱散。艾芜先生的旅途和故居,有望得见的山水,有可延续的历史记忆。它们从历史的阡陌突围而出,一路延伸到了现代和未来。

屋檐下的风铃声穿破岁月的窗帷,“叮叮当当”地响着,岁月悠然,不慌不忙地轻吟着悠远的旋律,似乎一切与艾芜先生有关的记忆,不期然地都从记忆的深处一下子就复苏了,萦绕于脑海。“人应像一条河一样,流着,流着,不住地向前流着;像河一样,歌着,唱着,欢乐着,勇敢地走在这条坎坷不平、充满荆棘的路上。”这一段话,现在已经刻上了他的墓碑,碑面上镌了一束山茶花,花里,有他丰盈的心灵。 (李志能 作者系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区作家协会主席)

(责编:木胜玉、朱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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