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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街,接續城市煙火與文化輝光

2024年07月15日11: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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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文淵街的根,是文化的接續。

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昭通知府孫思庭將“昭陽書院”從昭陽區八仙營搬遷到原昭通地區第三中學內,並更名為“鳳池書院”。清嘉慶二十年(1815年),知府張潤、教授李上桃重修,官紳捐贈束脩膏火。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鄉紳謝崇基等重修,並建藏書樓。這便是昭通最早辦學的地方,又稱“孔廟”或“黌學”。當時,書院匯集了一大批文人學者,孕育了諸如肖瑞麟、辛聯瑋等眾多才華橫溢的昭通籍文化名人。

這便是昭通最早的文廟。很多殷實人家都將孩子送到這裡接受教育,耕讀傳家的思想在這裡深深扎根。許多老百姓看到讀書習字的好處,也開始節衣縮食地將孩子送到這裡接受啟蒙教育。

高大的圓柏,200年來一直蔥郁,俯瞰著從這裡經過的孩童、學子﹔樹齡達100年之久的刺槐,橫亙在老街,默默凝視著奔忙的人群。文廟的青石板上,身著長衫的姜亮夫先生慢悠悠地從這裡走過,將國學的精髓與要義,鐫刻在樓宇與石牆的時空交匯處﹔狀元橋上,那個手不釋卷的書生張亞平,多年后成了中國科學院院士﹔治滇18年的少年龍雲,在這裡困坐多日后,起身奔赴昆明。

當然,大成殿、東晉霍承嗣墓壁畫、漢孟孝琚碑亭和勒石碑前,夏天敏、雷平陽等新時期昭通文學的領軍人物的背影深深地映照在這條老街上。

(二)

文淵街的源,是文脈的延展。

夕陽西下,漫步在文淵街,石牆、青瓦、老樹和木樓相映成趣。老街東起建設街,緊鄰東升街,一段小小的陡坡抬升了這條街的走向。

文淵街170號,拉長了街道張望的身影。

往上走10多米,就是兩年前挂牌的昭陽區第六小學。對於這所學校,很多人的記憶還停留在“昭師附小”的稱謂上,它曾經是昭通最好的小學之一,留下了一個世紀的書生印記。

走進大門,古樹仍然枝繁葉茂,曾經簡陋的學校變成了設施齊全的多功能校區。那幾塊記錄文脈接續的勒石碑訴說著過往,勒石記事,記錄的是文化的興起與接續。蒼老的石碑上,字跡歷經歲月的洗禮,已有點模糊,那些鐫刻在石頭上的一筆一畫,卻無法抹去歲月的輝光。這個曾經能容納3000余名孩子的小學,現在仍然書聲琅琅。

走出學校大門,兩棵200年樹齡的圓柏,樹干蒼勁,枝繁葉茂,被圈地保護在街道的中心——路可以重修,這兩棵百年古樹,卻沒有被移走。再往前走10多米,一棵刺槐也一樣被挂牌作為百年古樹保護起來。

有槐樹、柏樹之地,乃大儒之地。

這個地方擔得起。

走到石牆、青磚的原昭通地區第三中學(現昭通市實驗中學)舊址前,兩扇木門緊鎖,門上的鏤空木雕雖然歷經風雨,但仍可見其神韻。透過門縫依稀可見東晉霍承嗣墓壁畫,那圓頂的墓,覆蓋著灰塵。

30多年前,我曾在這裡就讀初中,課余時間,就在霍承嗣墓附近轉悠。這個具有確切紀年和地志的東晉壁畫墓室是首次發現,也是迄今絕無僅有的一座,於1963年春在原昭通縣城西北后海子中寨發現,后遷至此處建室保護。晉墓坐北向南,墓頂呈覆斗狀,整體全用石塊鑲砌,向南前方有石門兩扇,門外左右各有一個小龕。墓室頂棚與四壁上繪制了豐富的彩色壁畫,並分別題有隸、楷、行三體的款識多處。四周的壁畫,又分上下兩層,中間有帶形圖案為界,下層圖畫內容多反映現實,上層多屬神話。

漢孟孝琚碑亭在東晉霍承嗣墓壁畫的后面,在高大的樹叢掩映下,透過門縫,無法看到其蹤影。

文淵街位於昭通古城的南部區域,是“昭通文廟”所在地的統稱,周邊還有耳熟能詳的陡街、雲興街、懷遠街、毛貨街,20世紀30年代至80年代末,從這裡走出去的昭通人數不勝數。

家住陡街的姜亮夫先生就曾在文廟的草坪、石板上手握經卷,在浩瀚的書海中馳騁。后來,先生一路向北,走出昭通,走出雲南,走到敦煌,走到北京,走向世界。

夏天敏、曾令雲、蔣仲文等昭通名流,在這裡流連,領悟老城、老街、老巷的韻味,寫下許多有味道的文字。

這份文化的力量,鼓舞著昭通學人不斷前行。

魯迅文學獎上留下了昭通人的名字:夏天敏、雷平陽。

昭通文化之脈不斷擴展、延續,昭通作家、詩人接連榮獲人民文學獎、中國作家文學獎、十月文學獎、駿馬獎、《詩刊》“年度詩人獎”、金盾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中國戲劇文學獎、雲南文學藝術獎等文學獎項。

文淵街接受歲月的浣洗,磨礪出屬於自己的閃亮光芒,一撥又一撥的學子,遨游在書海,寫下屬於自己的章節。

時間往前走,雷平陽、胡性能、楊昭等人接過昭通文化的接力棒。

在一次次逛昭通老城后,雷平陽寫下詩篇《親人》——

我隻愛我寄宿的雲南,因為其它省/我都不愛﹔我隻愛雲南的昭通市/因為其它市我都不愛﹔我隻愛昭通市的土城鄉/因為其它鄉我都不愛……

我的愛狹隘、偏執,像針尖上的蜂蜜/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繼續下去/我會隻愛我的親人——這逐漸縮小的過程/耗盡了我的青春和悲憫

(三)

文淵街的另一種面相,是民生煙火。

文學只是文化的一個斷面,卻反映並佐証了生生不息的文化力量,昭通文化的脈象,持續跳動。

文化的根與源,不只是“看見”。在文淵街東面不到300米的街面上,承載著更多的民生希冀,很多雜貨店、小食店和文化用品店一字排開。

在這裡,文化的符號發生著很多變化。原昭通地區第三中學對面有一家小文化用品店,經營的項目沒有書籍,隻有很多零零散散的文化用品。

時針指向晚上8時,來自鹽津縣興隆鎮的向榮還守著店鋪,為遠在鹽津的孩子掙一點生活費。從她斷斷續續的講述中了解到,孩子學習成績還可以,這讓她得到一點安慰。“聽說裡面有很多文物,是文化人向往的地方!”她說,幾次看見大門開著,但因為要守店,她也沒有進去看一下。

順著文淵街最高處的文廟所在地拐一個彎就到了文淵街的中段,民生景象依舊,門店多為雜貨店,走10多米零星有一些土特產門店。

文淵街與楊家牌坊、懷遠街交界的地方,是街道的西端。文淵街的街道指示牌,指向一條狹窄的街道。走進街道,沿街幾間中式建筑的房子排列在街道的右側,琉璃瓦作頂,厚重的木門、鏤空的窗格略顯陳舊,典雅與庄嚴並存。

尋訪多座房子的主人未遇,失望之余,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一家擺滿農耕用品的小店裡,一個敦厚的中年男人正在搬運貨物。搬完后,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便從店裡的一杆秤說起,自此打開了話匣子。李德燕,這個來自昭通城西望城坡的漢子,早年家貧,在毛貨街一個親戚的鐵匠鋪裡當學徒,這一干就是好多年。后來,他在楊家牌坊開鐵器店,幾年前又搬到了文淵街的82號店鋪,在這個不到30平方米的小店,經營著各種人家需要用到的農具,從鋤頭到大錘,從杆秤到撬棍,小小的店裡,擺放著他的全部希望。李德燕夫妻是文盲,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苦,他們希望孩子能通過讀書改變命運。文化和命運的齒輪在孩子身上開始轉動,現在,女兒在重慶一所著名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兒子在四川一所知名大學就讀軟件工程專業。

握著店裡已經開始生鏽的一柄大錘,李德燕抹著臉上不斷冒出來的汗水,他說,他已經快揮不動那柄伴隨他幾十年的12磅重的大錘。生活還得繼續,在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電話響起,他要趕去幫一個客戶卸貨。

文淵街的街燈開始亮了,李德燕跨上摩托,瞬間消失在街道盡頭。

(四)

文淵街的要義,是再次出發。

順著李德燕的店鋪再往前走,文淵街的景象是民生靜好。街道開始變得狹窄了許多,房子的功用變成了居住,很多人家將老房子進行翻修。因為城區的改造,裡面的道路狀況不太好,有些坑坑窪窪,但是居民卻在這裡自得其樂,很多老人每天最大的樂趣是往返於八角亭菜市場買菜,然后在老城老街的時光裡慢悠悠地過日子。

敲開一幢老舊的房子,昏黃的燈光下,78歲的文治文用木桶泡著腳,老伴在旁邊織著毛衣。家住小龍洞回族彝族鄉寧邊村韭菜坪的他們,自兒子到浙江打工后,5年前從山上搬到了這裡。他們依靠一點積蓄和兒子給的零花錢,在這條街上緩慢度日。他們每天早上穿城而過去買菜,然后,漫無目的地閑逛。在他們眼裡,文淵街是——“文化人住的地方!”他們更關注的是糧食、蔬菜的價格,夏天的炎熱、冬天的寒涼,以及兒子的婚姻……

順著一道小坡,站在街道的中間,毛貨街、蠶豆街、順城街與這條街道交會處,人流多了起來,昭通小肉串、麻辣燙將這裡的人間煙火味釋放出來,孤獨的文淵街的街道指示牌,掩藏在熱烈的街道盡頭。

在路牌右邊,偶遇一個同事帶著家人吃小肉串,一杯酒下肚,同事的愛人說,小時候她就在這裡長大,上學的時候她就搬走了。這裡,隻有街邊的一棟房子以及家人是她對文淵街的記憶和牽挂……

文淵街的歷史不長,不過幾百年﹔文淵街的街道太短,不過1000多米﹔文淵街的背影太淺,不過幾代人的痕跡……懷揣夢想的我們,往往來不及按下時間的“暫停鍵”,就不得不起身,消失在昭通城市的時光縫隙中……(記者 楊明 唐龍泉飛)

來源:昭通日報

(責編:徐前、木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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