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地》:以筆為槍、以文鑄魂的抗戰故事

沒有局限於抗戰題材側重展現的硝煙彌漫的戰場,而是用鏡頭回望中國文化史上一段極具傳奇色彩的“文化抗戰”,講述那個年代文化人“以筆為槍、以文鑄魂”的抗戰故事——題材的突破給了電視劇《陣地》全新的視角,也給了它在眾多抗戰題材影視作品中獨樹一幟的底氣。
“拿起你們手中的筆,把它當成槍,在文化戰場上抗擊敵人!”1938—1944年間,以周恩來、李克農、夏衍等為代表的共產黨人,團結領導集聚在桂林“八辦”(八路軍桂林辦事處)的一大批愛國進步文化人士,以筆為槍、以舞台作戰場,通過新聞、文學、戲劇等一系列文化運動宣傳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進行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抗戰”。
正在熱播的《陣地》由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宣傳部策劃,首次全面再現了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一篇社論逼退偽軍一個營,一出《梁紅玉》讓潰兵重拾血性,一曲《黃河大合唱》讓整座城在黑暗中同步心跳。不僅如此,劇中敵機轟炸中堅持岩洞教學,書聲琅琅壓倒炮火,文藝工作者以戲劇鼓舞士氣,高呼“黑暗終將過去,迎接新中國”等高燃場面,每一幀場景都具有特殊的歷史意義。
不同於近年來一些同類題材作品對於虛構人物和情節的依賴,對真實歷史文化事件細節的深度還原是《陣地》的一大亮點。劇中,《義勇軍進行曲》首次灌制唱片,《救亡日報》創刊和復刊、桂林“八辦”成立、新安旅行團抵桂、夏衍話劇《一年間》全國公演、歐陽予倩改革桂劇排演《梁紅玉》、陶行知在七星岩洞中堅持辦教育等20多個重大歷史事件,均在劇中得以藝術化呈現,讓觀眾真切地感受到筆杆子如何成為凝聚人心、鼓舞士氣、揭露敵人的強大武器,構建出烽火歲月中文化人堅守理想、以文救國的集體群像。這不僅僅是在回顧歷史,更是在致敬一種在民族危亡之際迸發出的、由知識分子所代表的文明不屈的精神力量。
在藝術表達上,《陣地》也大膽突破傳統抗戰劇“單線敘事+英雄傳奇”的敘事模式,採用多線並進、群像敘事手法,以20多位核心歷史人物串聯起百余位文化名人和廣大民眾,在還原“文化抗戰”的同時,更注重人物精神世界的挖掘與表達,展現出中國知識分子在民族存亡關頭的人格光芒與家國擔當。
在劇中,郭沫若、夏衍、田漢、巴金等不再是隻存在於教科書裡的文化名家,在一眾實力派演員的精准詮釋下,他們成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有分歧有迷茫卻始終堅守信仰的戰士。面對進步刊物被查封的困境,有人提出“暫時妥協以保存實力”,有人堅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面對家人的安危,有人陷入“個人小家”與“民族大家”的兩難抉擇。這些真實的矛盾與掙扎,讓人物走出“完美英雄”的形象套路,更具可信度與感染力。
在日軍轟炸桂林時,夏衍冒著生命危險搶救珍貴典籍,眼中的點點淚光透出的卻是執著與堅忍。演講到激動處,郭沫若眼眶泛紅、聲音微顫,一句“文化在,民族就在”瞬間點燃全劇的“精神高光時刻”。李克農發現自己和兒子被特務盯梢,在餐桌上對兒子說,你不但要保護爸爸媽媽,也要保衛國家。在生死無常的年代,這是一個父親給兒子最沉重的愛,也是最堅定的托付。張曙創作抗戰歌曲時遭遇敵機轟炸犧牲,廢墟下,這位作曲家將女兒緊緊抱在懷中,身旁散落著沾滿血跡的《負傷戰士歌》手稿……更難得的是,《陣地》的宏大敘事不失細膩描摹,劇中這一幕幕細節刻畫令人動容,不僅豐富了抗戰敘事的維度,也讓“文化抗戰”這一宏大主題更具人性溫度。
沒有抗戰神劇的奇觀,沒有子彈拐彎的魔幻,劇中最震耳欲聾的“槍聲”,是文化人緊握的鋼筆在紙上的奮筆疾書,是《救亡日報》的印刷機深夜裡的轟鳴,是孩子們在岩洞裡朗誦時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我愛這土地”。
《陣地》最大的貢獻,不僅是挖掘了“文化抗戰”這段史料,更是給抗戰題材影視作品提供了一種“非典型敘事”,盡管作為主旋律作品部分台詞略感生硬、一些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似曾相識,但它至少証明,當鏡頭不再限於表達血漿與彈道,轉而凝視那些顫抖的筆尖、嘶啞的唱腔、被雨水泡爛的手稿時,同樣能拍出千軍萬馬,拍出硝煙彌漫。因為它讓我們重新意識到——“抗戰”不僅是軍事事件,更是危急關頭一個民族持續的精神自救。從這種意義上說,“抗戰”最動人的部分,除了最終的勝利,更有烽火歲月裡文化人堅守理想、以文救國的堅忍,那是一種“不允許文化被歸零”的執拗。
《陣地》的價值,不僅在於還原一段被忽視的文化抗戰歷史,更在於以“文化陣地”為紐帶,將80多年前的抗戰精神與當下的文化自信緊密聯結,讓歷史智慧照亮今天的路。當今天的我們再次面對“如何講述自己的歷史”時,這部劇提供了另一個視角:在艱苦卓絕的抗戰歲月裡,文化和思潮的創新引領有時候比子彈更有穿透力。《陣地》讓我們意識到,民族危亡關頭,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戰士,無論是拿起刀槍,還是揮動筆杆。因為不論任何時候“陣地”都具有雙重維度:既是槍林彈雨的真實戰場,見証著血肉之軀的沖鋒陷陣﹔亦是筆墨交鋒的文壇疆場,涌動著以文為刃的無聲較量。(李春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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