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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鳥派出所”裡的“候鳥民警”不止很拼

人民網記者 程浩
2023年09月25日08:34 | 來源:人民網-雲南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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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輩子,總會跟某種東西結緣。他們,與候鳥結緣。

地處哀牢山腹地的雲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南華縣馬街鎮植被茂密,野生動植物資源豐富,是候鳥遷徙的重要通道。每年白露為始,成千上萬隻候鳥在這裡補充完能量后,繼續翩翩南遷。

在關乎候鳥種群生存與繁衍的重要遷徙通道上,有這樣一群人,他們身份不同、職業不同,可始終不遺余力,為候鳥遷徙保駕護航。回頭看,他們把工作干著干著,“不小心”就干成了事業。

從他們的故事裡,我們看到了一個為守護自然生態、維護生物多樣性而不遺余力的雲南。 這幾日,我們用點筆墨,講講他們和候鳥的故事。

生活需要儀式感,工作也是。

9月23日一早,為感謝李乾高二十多年來的付出,也為了把護鳥這項已干成事業的工作傳承下去,雲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南華縣公安局紅土坡森林派出所舉行了一場簡短但隆重的交接儀式。

9月23日,派出所舉行交接儀式。南華縣公安局供圖

9月23日,派出所舉行交接儀式。南華縣公安局供圖

儀式上,47歲的李乾高將上一任所長傳到自己手裡的一個背帶發黃的軍綠色水壺交到繼任者手裡,其他民輔警雖表面平靜,但內心波瀾。有女民警鼻根一酸,眼珠被眼淚罩了起來。

“不要哭,有啥可哭的!”李乾高“呵斥”這名女民警。殊不知,儀式前他也剛抹了眼淚。

作為紅土坡森林派出所的上一任所長,彝族漢子李乾高守護位於馬街鎮的這條“千年鳥道”二十多年,在從俊朗青年走向成熟的同時,他也像駕轅者一樣,帶著后輩一步步成長,共同守護著人與自然的和諧。

李乾高和其他工作人員進山巡護。南華縣公安局供圖

李乾高(右一)和其他工作人員進山巡護。南華縣公安局供圖

“候鳥派出所”這樣生成

李乾高老家在和馬街鎮相鄰的兔街鎮,小時候便知道每年家裡收核桃的季節,會有很多鳥兒從遙遠的地方飛來,飛過莽莽山林后,再飛到更遠的地方。

當年他見過村裡的大人晚上點著火堆,拿著打核桃用的竹竿打鳥。打完后有人用口袋裝,有人用籃子裝,回家后把鳥做成“干巴”,專門在過年過節或有親朋好友到訪時吃。

小小的李乾高心疼鳥兒,他長大后想保護它們。他問父親,怎麼才能保護鳥兒。父親告訴他,當警察就可以。

彼時,山裡盜伐濫伐林木、偷捕野生動物案件多,當地在林子深處的大中山成立林區派出所,打擊破壞森林資源的違法犯罪。時間是1984年。

15年后,李乾高如願成為一名人民警察,起初他沒進入大中山林區派出所,而被分配到幾十公裡外的一街林區派出所。好在每年候鳥遷徙時,他常被抽調到大中山林區派出所幫忙護鳥。

從那年起,雖然身份、職位不時變換,每年候鳥遷徙,他從未缺席。特別是2007年進入大中山林區派出所,並成為該所所長后,打擊偷捕候鳥的違法犯罪更成了他的主責主業。

2009年,隨著林區生態逐漸變好,大中山林區派出所撤出林區中心地段,向外圍撤離,並和李乾高先前所在的派出所合並成紅土坡森林派出所。兩年后,李乾高成為紅土坡森林派出所所長。

新所距離大中山四五十公裡,每年候鳥遷徙季,為方便護鳥,大伙背上行囊,前往大中山,一待就是四五個月,當地人於是把新所稱作“候鳥派出所”,所裡的民警自然成了“候鳥民警”。

今年白露節氣前后,民警再次進駐山林。南華縣公安局供圖

今年白露節氣前后,民警再次進駐山林。南華縣公安局供圖

巡一次山,要防的東西太多

在馬街鎮,候鳥們常“走”的道路有5條,涉及157個山梁447個山道。它們一般深夜霧氣重時過境,往往這時,李乾高和同事、保護區工作人員、護林員等帶著手電、雨具、警務裝備,分成東西兩組,每組五六個人進山巡護。

進山巡護,點多任務重,每次起碼三個小時。起初民警沒法保証人手一頂帳篷,巡護累了要休息,大伙輪流就近到林子裡的一頂大帳篷裡歇腳。為隔潮,大伙會在帳篷裡鋪一層枯草和樹葉,即便如此,挨著枕頭瞇一會兒,起來后被子、褥子、枕頭都是潮的。

好在2010年前后,原來搭大帳篷的位置建了磚混結構的環志站,這也成了派出所的執勤點。白天大伙在這吃住,晚上分組巡護,雖然條件一般,但也算有了固定的“窩”。

李乾高回憶,剛參加工作那會,他和同事最多一個晚上發現過十多伙人打鳥。因為林子密,對方還有暗哨,雖說他和同事不打手電筒悄悄靠近,可還是很容易被放暗哨的發現。

“一發現我們,放暗哨的就吼,或吹口哨,或打手電筒通知同伙。等我們的人去抓,偷捕者早沒影了。”李乾高無奈地說:“發現十伙,最多能抓到一伙。”

怎麼辦?“蹲守”。他說:“我們比打鳥者更早進入林子,在他們常打鳥的地方蹲著。”效果確實不錯,抓捕概率提升不少,可人也辛苦不少。

辛苦倒不怕,互相打打氣就能撐過去,但不可預知的危險常讓人防不勝防。“林子裡山高坡陡、林密箐深,發現偷捕者后不能打手電,隻能憑經驗挪著走。”李乾高說,既然如此,危險還是不期而至。

“蚊虫、螞蟥先不說,先要防野豬、熊、毒蛇等更厲害的‘角兒’。山裡常下雨,要防樹倒下砸到人。林子裡很多帶刺的植物,抓捕時和偷捕者抱著滾在一起,起來一看滿身是血。”李乾高說著,不時呷口茶。

還有更危險的。“山高林密,要防追人時摔倒跌落,還要防失溫。有同事一次追人時跌落山崖,第二天才被發現,好在山崖不高,人只是軟組織挫傷,骨頭沒事。還要防暴力抗法,有偷捕者發現我們后,會用小碎石、彈弓襲擊。”李乾高緊皺著眉頭繼續說。

李乾高深夜值守卡點。人民網記者 程浩攝

李乾高深夜值守卡點。人民網記者 程浩攝

讓愛鳥護鳥的意識“飛入尋常百姓家”

“還要防追人時迷失方向。”李乾高遇到過一次。“有一天晚上凌晨三四點,大伙發現一伙打鳥的人,追過去時火堆、竹竿還在,還隱約看見幾個人四散逃離。”李乾高和同事趕緊分頭追。

追到林子深處,被追的人沒影了,同伴也不見蹤影。林子靜得很,月亮也被厚厚的雲層遮著,隻聽到鳥兒忽遠忽近的叫聲。李乾高頓時恐懼起來,一方面害怕被人襲擊,一方面害怕野生動物。點開手機,信號也沒有,又找不到出去的路,“太無助了!”

他逼自己平靜下來,找到一條小溪,順著溪流往下走。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出山林。“小溪旁蛇多,當時顧不了那麼多,隻想趕緊走出去。”他說。記者聽得緊張地攥緊拳頭。

打擊有困難,管好源頭最關鍵。不巡山的白天,李乾高和同事常聯合屬地黨委政府走村入戶,加大普法力度,讓愛鳥護鳥的意識及時“飛入尋常百姓家”。

“老百姓接受有個過程。”李乾高說,起初很多人不聽,他們還沒進門,村民們就會嘟囔說,“這幾個人又來了”。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一個孩子后面是一個家庭。孩子教育好了,大人的觀念就會跟著轉變。”李乾高說。於是,隻要在重要節點,他常會和屬地黨委政府工作人員入校宣傳。

在孩子們感召下,加上大伙不斷地入戶宣傳,村民們態度慢慢轉變。與此同時,執法部門加大打擊力度,特別是前幾年在林子裡布設了視頻監控、紅外相機,彌補了人工巡護的盲區,打鳥吃鳥的基本沒了。到2019年,雲南哀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南華片區實現了非法捕獵零發案。這一成果,一直持續至今。

在保護區南華片區非法捕獵實現零發案的這一年,帶著“功成名就”的喜悅,李乾高回到機關工作。可隻要到候鳥遷徙季,他還是會被抽調回派出所,幫著接替他的后輩一起護鳥。

紅土坡森林派出所也在“遷徙”中傳承。每次進山,危險不可預知,包括李乾高在內的老民警出發前總會檢查年輕隊員們的背包,提醒大家:“水壺裡的水不能全部喝完,一旦發生危險,剩下的水要留給體力充足、可以去尋求支援的年輕人。”因此,“最后一口水留給新人”成了該所的所訓。

在9月23日的交接儀式上,民警身前的牆面上,這九個字格外耀眼。

(責編:徐前、朱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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