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收成不錯。”第一年種煙的楊桂林淡定地說。

可在幾個月前，他淡定不起來。為啥？60畝煙田裡，有五六畝患上了煙草病毒病——一種被稱為煙草“癌症”的病，如果不及時防治，病毒會快速傳播，甚至可能導致60畝烤煙絕收。

正當楊桂林急得團團轉時，雲南省玉溪市煙草公司技術中心周文兵博士團隊的科研成果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這一科研成果到底是啥？它是怎麼解楊桂林的急呢？又是怎麼被周文兵博士團隊取得的？

周文兵在煙田裡做統計。受訪者供圖

為啥？用了制劑，“病情”好轉了

楊桂林60多歲，在老家玉溪市江川區江城鎮翠峰村種菜已好幾十年，今年年初他決定挑戰自己，種菜改種煙。

不缺魄力的楊桂林很快流轉了60畝土地種煙。植株起初長勢不錯，葉子綠油油的。可等植株長到一尺高時他發現，有一片煙田長得慢起來，葉子上有了不規則的紋路，有些下部葉甚至有了黃斑。約摸一算，這一片足有五六畝。

“不會是生病了吧！”楊桂林急了，趕緊聯系煙站。煙站工作人員到地裡一看，是煙草病毒病，趕緊請來了玉溪市煙草公司技術中心的周文兵博士團隊。

周文兵給了楊桂林數公斤煙草內源抗病毒制劑，讓他每隔一周用一次。楊桂林照辦了。

半個月后，果然有了效果，植株生長的速度快了些，煙葉上的紋路也慢慢褪去。

採收時周文兵又去了一次，發現此前患病的煙葉和正常煙葉已沒啥區別。楊老漢情緒高漲，請了十幾人幫著採煙。

回頭來說，煙草內源抗病毒制劑到底是什麼？

這得先從煙草病毒病說起。

煙草病毒病又稱煙草花葉病，是煙草生長過程中最普遍的病害。雖說煙草對各類病害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但每個生長階段抵御病害的能力不同，所以並不能完全避免染上病毒病。

如果煙草不幸染上病毒病，植株會矮化，葉片變得扭曲，並慢慢失去光澤，進而影響煙葉品質。如果不及時防治，會導致煙葉大面積減產，甚至絕收。

記者從周文兵手機裡的照片看到，一片煙田裡，大片煙草均患上病毒病。圖片放大看，煙葉上滿是不規則紋路，部分煙葉布滿泛黃斑點。“這就是煙草病毒病的早期症狀。”周文兵說。

怎麼徹底防治煙草病毒病，一直是學界難題。“起初有幾種生物農藥對這種病預防效果不錯，但如果煙草不幸染上這種病，這些生物農藥治療效果有限。”周文兵說。

周文兵在實驗室分析實驗數據。溥婧攝

堅持！立了項目，再難也不能停止

2014年，尚為學界“菜鳥”的周文兵加入到對煙草病毒病的防治中來。

來自湖北襄陽的他是在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讀的博士，研究方向是天然藥物化學。2014年初，獲得博士學位后周文兵加入到玉溪市煙草公司技術中心，成為這一精英團隊的一員。

加入團隊后，周文兵跟著前輩到處下鄉。煙田裡不少植株患上煙草病毒病，讓他心情焦慮。“你要是能把病毒病防住，就夠你吃一輩子了！”老前輩趙進龍和他開玩笑。

雖是玩笑話，周文兵上心了，他開始留意這事兒，常到同一煙田觀察煙草病毒病發病情況。

7月中旬植株打頂，周文兵發現，病毒病症狀比沒打頂時減輕許多。“植株打頂會不會和病毒病退化有關系？”他像問趙進龍，又像在自言自語。

“……應該有的！”此前沒留意這一細節的趙進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周文兵開始耐心求証，兩三個月時間裡，他光查文獻就查了一兩百篇。

2014年年底，在玉溪市煙草公司推動下，周文兵向雲南省煙草專賣局申報了“煙草內源抗煙草花葉病化學成分研究”的項目，想把這事搞透徹。

四個月等待后，項目立項。

挑戰剛剛開始。首先，他和團隊成員要找到植株裡讓煙草病毒病退化的活性成分。半葉枯斑法是篩選和發現高活性抗病毒化合物的主要手段之一，周文兵到處找人學習，練了大半年，葉片終於均勻出斑。

周文兵團隊的試驗室靠近撫仙湖，怕污染水環境，很多試驗做不了。團隊找到玉溪師范學院老師，幫忙協調到台面，還幫找到4名學生做助理。

那段時間，為不影響工作，周文兵白天在離玉溪市區約一小時車程的澄江上班，晚上到玉溪師范學院做試驗。

凡事就怕堅持。2016年，距離項目立項兩年時間，周文兵和團隊成員終於在植株根部發現了對煙草病毒病的抵御物質。2017年，他們又通過各種技術手段確定該類物質的化學結構。

插句題外話：這一科技成果獲得了國際同行的認可，周文兵受邀參加了國際煙草科研合作中心（CORESTA）2017年大會，並在大會上作了相關報告。

對這次受邀，周文兵感到很榮幸，可他來不及興奮，抵御物質發現了，怎麼應用？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黃瓜植株用了制劑后的前后對比圖。受訪者供圖

專業！試驗示范，田裡效果不錯

2018年，花了半年時間，周文兵和團隊終於提取到一公斤多抵御物質，將其取名為煙草內源抗病毒組份，開始在煙田裡試驗。

“我們在澄江右所選擇了5畝染上煙葉病毒病的煙田。”周文兵回憶說，因為染病，農戶想把植株拔掉，改種蘿卜。

周文兵阻止了農戶，他把一公斤煙草內源抗病毒組份融到水裡，用噴霧器分次噴在煙葉上。兩周過后，植株恢復生長，煙葉上的紋路慢慢褪去，部分壞死斑開始愈合。更重要的是，經過多次試驗發現，煙草內源抗病毒組份對煙草品質並無影響。

農戶很高興，等煙全部採收完一算，5畝煙每畝毛收入4000多元，比沒染病的毛收入沒低多少。

防治效果不錯，周文兵很欣慰。為大范圍推廣，2019年，團隊對煙草內源抗病毒組份中一個目標物質進行合成，和煙草內源抗病毒組份混合后制成制劑量產，取名煙草內源抗病毒制劑。又經過連續試驗，2021年，制劑在雲南9個州市的1萬余畝煙田進行試驗示范，免費發給農戶用。

“我們分預防和治療兩種類型做試驗。”周文兵說：“預防這塊，我們把一片常年染煙葉病毒病的地分為兩塊，一塊用制劑，一塊不用，結果發現沒用制劑的植株煙葉病毒病發病率達到43%，用了制劑的發病率能降低30%左右。用了制劑后，明顯能看到，患病的植株慢慢恢復了。”

試驗示范成效不錯，今年試驗示范面積擴大，增加到3萬畝。“今年效果更好。”周文兵說。關於原因，他分析是技術越來越成熟。

用了制劑后，葉片上的紋路慢慢褪去。周文兵攝

低調！成果非一人的，是整個系統的

煙草內源抗病毒制劑不止對一般煙草效果好，“將制劑用在雪茄煙上，經過試驗，效果更好。”周文兵說。

今年4月，元江縣有人聯系周文兵，說雪茄煙病毒病控制不住，咋整？

周文兵和同事趕到后發現，植株很矮，高度僅50公分左右，煙葉上布滿斑點，再不及時治療，有可能絕收。

“你有沒有用（煙草內源抗病毒）制劑？”周文兵問。

“沒有啊！”對方答。

“你趕緊把制劑和之前用的生物農藥交替著打。”周文兵出主意說。

對方照做了，兩周等待后，病毒病控制下來了，矮化的植株恢復生長。

這個案例是關於治的，還有一個案例是關於防的。

“新平縣今年種了1200多畝雪茄煙，移栽時用了制劑，結果發現發病率很低，不到百分之十。和去年百分之二十多的發病率比，低了一倍多。”周文兵說。

更讓周文兵高興的是，制劑不僅對煙草病毒病有防治效果，經過試驗，對黃瓜、辣椒上的病毒病防治效果也不錯。

因防治效果不錯，預計到明年，煙田試驗示范面積將擴大到40萬畝。組建更大的技術團隊、向農戶加大宣傳力度……周文兵會更忙。不管咋樣，在防治煙草病毒病方面，周文兵和團隊的目標已實現一大半。

“之前前輩說：‘你要是能把病毒病防住，就夠你吃一輩子了！’現在看，夠吃了嗎？”記者拋出刁鑽問題。

“沒這個感受！”周文兵笑笑說：“成果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整個煙草系統的。”他突然“上了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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