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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定吉:生命定格在428號界碑

蔡樹菁
2022年06月24日08:41 | 來源:人民網-雲南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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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救命’都沒喊出來,人就被水沖走了。”麻栗坡縣公安局民警陳劍悶悶地說著,這是他的戰友陸定吉生命的最后一刻。

陸定吉証件照。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陸定吉証件照。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陸定吉生前是雲南省文山州麻栗坡縣強邊固防守邊工作隊隊員、縣公安局輔警,5月7日17時40分,他在428號界碑附近依法驅離非法越境人員時,不幸被湍急的河水沖走,因公殉職,年僅36歲。

“他連‘救命’都沒喊出來”

4月18日,麻栗坡縣公安局第五批強邊固防守邊工作隊一行20人出發,前往麻栗坡縣最遠的董干鎮麻栗堡邊境一線,去執行為期一個月的疫情防控、邊境管控、巡邏守邊任務。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車上我們聊得很起勁。”同是第五批工作隊隊員的蔣勇說,陸定吉坐在他的側后方,因為都喜歡彈弓,共同的愛好讓兩人迅速熟絡起來。

在蔣勇看來,陸定吉是一個樂天派。“我們守邊的地方都是高山密林,條件艱苦、交通不便,但他總是和我說值班時又遇到了什麼新奇的花花草草,他比別人更能發現生活裡的美。”

陸定吉和守邊隊員們巡邏。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陸定吉(中)和守邊隊員們巡邏。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428號界碑是第五批工作隊面對的“最難啃的骨頭”。作為麻栗坡縣與境外接壤的最后一塊界碑,428坐落在深山峽谷中,走上一趟十分不易。簡易的土路蜿蜒而下,之字形的回頭彎連續降到海拔七百多米后無路可走,剩下四百多米巡邊段平均坡度大於60度,除了雙腳和安全繩,沒有任何現代化的器具可以使用。

四月的麻栗坡邊境已經迎來了水量豐沛的雨季,瘋長的草木中早已不見路的蹤影,巡邊路上蛇鼠橫行、布滿荊棘。工作隊的隊員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記憶:每次巡邏時,陸定吉總是拿著一把彎刀走在最前面,為隊友砍出一條路,而他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濕。如果有隊友想換換他,他都笑笑說:“我是農村長大的,干這些事我在行。”

5月7日13時10分,陳劍和一名同事驅車前往428號界碑附近的卡點去交班。按照計劃,卡點上每24小時輪一次班,每個班2個人。因連日大雨,山路濕滑,本該在5月6日就返回駐地的陸定吉和同事又主動申請多值一天班,以免交接人員在途中遇到生命危險。

14時05分,正在交接班的4人發現在428界碑附近的河道裡有非法入境人員。“當時情況很緊急,這3人已經進入中國境內,我們留下1人在428前哨帳篷值守,我帶著陸定吉和一名同事前去驅離。”陳劍回憶著。

面對侵犯國家領土主權的行為,陸定吉3人在保持安全距離的前提下,通過喊話驅離3名非法入境人員。盡管這3名非法入境人員退了回去,但依然停留在距離中國邊境100米的地方久久不願離開。

陸定吉便和隊友們分別在河兩岸我國境內警戒,直至17時左右,3名非法入境人員終於離開。為防止對方再次返回,3名民輔警堅守到17時40分才返回。

雨季的河水翻涌,就在返回途中,陳劍聽到身后的陸定吉發出了“啊”的一聲,他趕緊轉頭看。

上方突然涌來的大水將行至河中間的陸定吉卷入深水,一個深深的漩渦困住了他,陳劍和岸邊的同事趕緊丟了一根繩子過去想讓陸定吉抓住,但是還是差著一截。

陳劍沒來得及做更多的動作,隻看到陸定吉的頭在漩渦中浮沉了幾下,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他連‘救命’都沒喊出來。”回憶起當天的情況,淚水從陳劍的眼睛裡涌了出來。他甚至向水中拋了一根木棍,期待被水沖走的陸定吉能在某個地方抓住這根浮木靠岸。

麻栗坡縣公安局第五批守邊工作隊隊長楊波接到陸定吉被水沖走的消息后,立即聯系當地村委會並帶著無人機等設備前往現場救援,同時通知備勤人員趕赴現場參加救援。

守邊的夜晚,陸定吉堅守在寒風中。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守邊的夜晚,陸定吉堅守在寒風中。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老山的孩子,燃燒的青春

陸定吉出生在英雄老山,是家裡的小兒子,父母和哥哥都在家務農。

他的遺體被找到時,母親正在村文藝小組參加活動,父親正在黃瓜田裡勞作。“村干部就說有點事,讓我們回家一趟。”陸定吉的父母怎麼都沒想到,是這樣的噩耗。

陸定吉離開的這一個多月裡,熱愛文藝活動的母親將自己整日關在家中,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和兒子相處的那些畫面,單薄的身體因抽泣而劇烈發抖,一串串淚水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在母親眼裡,這個小兒子雖不善言辭,但十分善解人意。“當年他考上大學時,哥哥正在讀中專,考慮到家裡條件實在困難,面對8000元的學費,他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

這是母親心中的痛,她總是埋怨自己為何沒有再咬咬牙,不管多苦多累都應該供陸定吉讀大學的。但陸定吉總是寬慰她:“沒事的媽媽,不要再想了。”

2006年,懷揣著對警察職業的熱愛,陸定吉報考了麻栗坡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各方面素質優秀的他成了一名交通協管員,一干就是16年。

陸定吉和同事排除道路交通安全隱患。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陸定吉(左一)和同事排除道路交通安全隱患。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好人!”這是採訪中,所有人對陸定吉的評價。

交警大隊的同事記得有一次執勤時,陸定吉和同事接到命令說附近突發持刀故意傷害案件,他和同事緊急趕往現場,並獨自沖上去奪下嫌疑人手裡的尖刀。這驚心動魄的畫面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后來有人問他:“那人可是亡命之徒,身上又有刀,你不怕嗎?”陸定吉只是淡淡地說道:“穿著這身衣服,有危險的時候就應該沖上去。”

村支書陸定學說村子裡的人都很服氣陸定吉,因為他的真誠和直爽。因為陸定吉在交警隊工作,村裡隨時會邀請他在開群眾會時作交通法律法規宣講,每一次他都認真准備,還帶來宣傳冊子在村裡發放。“我們村就在一條主干道邊,近十年都沒發生過一起交通事故,連擦碰都沒有,都是因為陸定吉平時宣傳工作做得好。”陸定學說。

麻栗坡縣第五批強邊固防守邊工作隊組建之時,陸定吉主動向組織請纓。“我是黨員,希望可以加入到守邊工作中。”他說,於是成為了這一批20個隊員中的一個。

“出發前我們在吉哥宿舍聊天送他,還讓他到了邊境要注意安全,當時他只是笑笑,沒想到……”同是交警大隊輔警的段永慶說,看到之前去值班的人發回來的照片,發現邊境地區叢林密布、山路濕滑,他們一群人不停叮囑陸定吉。

在拉網式搜查和無人機的指引下,19時許,眾人終於發現陸定吉的位置,他已不幸遇難。

陸定吉在進行交通安全檢查。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陸定吉在進行交通安全檢查。麻栗坡縣公安局供圖

為避免天黑后山裡天氣多變帶來的危險,救援人員用擔架、棉被、繩索等救援工具,40余人在大於60度的陡坡上,通過攀爬、拖拉等方法,終於在5月8日凌晨2時10分左右將陸定吉的遺體帶到救護車邊。

夜深露重,濕滑的泥巴斜坡上,隻有厚重的喘息和密集的腳步聲,蔣勇說:“當時所有人都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把兄弟的遺體完好無損地帶回家。”黑夜中,沒人分得清淚水還是汗水,壓抑著的悲傷,在428界碑附近蔓延開,久久不能散去。

這一夜,陸定吉家中的燈一直亮著。“等到天亮,也沒見到他回來。”母親啜泣著,她渴望看到兒子,而這種等待又在她心中點燃一點希望,也許……

陸定吉的父親,始終沒有再去看小兒子最后一眼。5月8日,本是父親的65歲生日,陸定吉早早地就計劃好,要把家人們約到一起吃個團圓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消息。

就在5月7日中午,陸定吉還打電話問父親,“家裡的黃瓜成熟了嗎?熟了要帶些給同事吃。”父親當天下午便去黃瓜田裡轉轉,盤算著再有10天兒子就能回家吃到心心念念的黃瓜了。

父親哽咽著,用顫抖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一個多月裡,他夢到了陸定吉兩回,就在老屋門口,陸定吉笑著問他:“爹,黃瓜熟了嗎?”

在交警大隊宿舍裡,陸定吉的遺物都被家人收走,隻剩下生前養的魚還在水裡游來游去。住在隔壁的段永慶每天都會去喂魚,有時到飯點,他會習慣性地喊一聲:“吉哥,吃飯了!”然而,安靜的走廊卻隻有他自己的回聲。

(責編:木勝玉、朱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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