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人心中的美什麼樣

明孝靖皇后十二龍九鳳冠
明孝端皇后六龍三鳳冠
明萬歷皇帝金翼善冠
在長達200年的時間裡,中國元素在歐洲的影響從貴族到平民,從廟堂到江湖,隨處可見,司空見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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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7月,在巴黎召開的第二十七屆世界遺產大會上,明十三陵通過審議,正式列入《世界遺產名錄》。20年后的7月,明十三陵景區游客的熱情和盛夏一樣火熱,人群中有一支顯眼的特殊隊伍,他們是明文化粉絲,簡稱“明粉”。他們身穿“明制漢服”,帶來一場特殊的表演——“出警入蹕”儀仗。
出警入蹕,指的是皇帝出巡歸來,沿途加強警戒。“蹕”的意思是帝王出行的車駕,“警蹕”的意思是清道。由於“出警”與“入蹕”同是掃墓、巡視的過程,因而通常被合稱為“出警入蹕”。
在明朝時,盛大的皇家謁陵隊伍會從德勝門出發,直至京城45公裡外的天壽山(今北京市昌平區北部)。在整個行進過程中,皇帝及其儀衛庄嚴肅穆地行進和演禮,以表達對先人的敬意。明代畫家將皇室謁陵從出發到抵達、再返回的整個時空歷程,濃縮於兩幅長卷之中,成為著名的《出警入蹕圖》。其中,《出警圖》繪皇帝騎馬,由陸路出京﹔《入蹕圖》畫皇帝坐船,走水路回宮。
對今天的年輕人來說,了解明文化早已不滿足於“看”,而更青睞“體驗”。再現“出警入蹕”的同時,明十三陵長陵景區的地標建筑祾恩殿前,舉辦了以“日月同歌”為主題北京古建音樂季十三陵專場音樂會﹔此前,在春節、清明節、中秋節等傳統節日,新年祈福大典、明代甲冑巡游、《明憲宗元宵行樂圖》復原展、明代服飾復原大秀、關王廟祭祀禮儀、居庸關古戰重演等系列活動,紛紛面向大眾開展。
以“臻美大明 溢彩彰華”為主題的2023明文化論壇,近日在明十三陵景區舉辦,主論壇聚焦“明代美學”。著名文藝評論家李舫在《明代的歷史高度和世界影響》演講中說,明代是當時的思想、經濟、文化的輸出中心,在第一次全球化進程中,明代絕對是當之無愧的世界舞台上最璀璨的明星。
在長達200年的時間裡,中國元素在歐洲的影響從貴族到平民,從廟堂到江湖,隨處可見,司空見慣。貴族在宮廷宴會上穿著華美的漢服,巴黎最熱銷的票房名劇是中國的皮影戲,裝飾精美的中國花轎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絡繹不絕,中國的扇子隨時出現在貴族的手裡,至於精美絕倫的瓷器,更是全民熱捧……
世界都愛明朝,那明朝人心中的美什麼樣?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博導,中國明史學會名譽顧問毛佩琦,與線上線下的“明粉”聊了聊。 他用了3個字來概括明代美學特征:一是“大”,二是“簡”,三是“巧”。
第一個審美觀是“大”。北京故宮的基本格局在明朝建立,至今仍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地面宮殿建筑﹔而明長城,至今也是人類在地球上建造的最大規模的地面建筑。明朝人胸懷大,眼界大,以“大”為美。而這種大,作為整個中華民族的一種思維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當時的統治者、統治階級所提倡的結果。
明朝初年的幾位皇帝,如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在開疆拓土、統一中國之外,在很多事務的規模上也主張“大”。如果說明太祖是明朝的奠基者,那麼明成祖就是明朝進一步的開拓者,在明太祖的基業上把明朝的事業向前推進。
明朝到了永樂時期,國家實力已經發展到相當高度。毛佩琦曾提出一個概念,明朝是中國傳統社會發展到巔峰時期的社會,又是一個走向近現代的社會,還是一個與世界連在一起的社會。而明朝走向世界巔峰,就是以“大”的面貌、包容的胸懷出現的。
鄭和下西洋即為明朝的“大”的集中體現。其所遵循的國與國之間、民族與民族、地區與地區之間的交往原則,是強不凌弱,是眾不暴寡,天下共享太平之福。隻有站在世界的中央,在國家權力極盛的時候,才有底氣、才有能力、才有資格,向天下提出這樣的口號。這是明朝心中的理想社會,這種理想社會直到現在都具有現實的借鑒意義。
第二個審美觀是“簡”。有一種說法,中國的文化到宋朝已經發展到了極致,但毛佩琦認為,明朝在宋朝的基礎上又向前推進。這種簡約是一種審美的情緒,也是一種生活的態度、生活的狀態。
開國皇帝朱元璋對明朝文化的“簡”產生了很大影響。從一個平民成為皇帝,他的平民身份的特征,貫穿在他的日常生活和統治思想之中。比如,《明實錄》記載,他要求宮殿不得彩畫,凡是能用瓷器的就不用金銀器,衣物能洗一洗再穿的就不要浪費……
最典型的一個例子,朱元璋的孝陵立著一塊《御制皇陵碑》,碑文由其親自撰寫,大意是:以前的碑文都是請儒臣寫的粉飾之文,不足以為后世子孫戒,今天我要用直白的話來講述,講述我出身的苦難,我的貧寒,我歷經的那些磨難……
曲阜孔府收藏著一塊有趣的碑《朱元璋與孔克堅、孔希學對話碑》,記載了朱元璋接見孔氏后人的對話。碑文是“於我朝代裡,你家裡再出一個好人啊不好”“少吃酒,多讀書”這樣的大白話。朱元璋還下過正式文書,要求文件不得繁文,不得任意無謂修飾,一定要簡單明白。
朱元璋提倡了一種朴素、平易的生活方式和審美態度,這對明朝影響巨大,一個典型就是明代家具。清代家具中有一種床叫“千工床”,要用1000個工日來雕刻,相當復雜﹔明朝就沒有這樣的,僅僅幾個線條、幾個結構,表現出一種非常務實的審美態度。
明朝的瓷器同樣是“簡”。我們今天看到的古代瓷器,清朝留下的比較多,特別是乾隆時期的瓷器,簡直“無所不用其極”。毛佩琦提到一件往事,據說林徽因在參加國徽設計時,對其中一個方案提出了含蓄的批評之語——“太乾隆了”,意思是太繁縟了,沒有把美的元素發揮到要處。
再看明朝的瓷器,青花,一藍一白,就像中國的書法,一黑一白,在簡潔中展現出千變萬化的情趣。即使后來出現斗彩,比如著名的雞缸杯,但和清朝的大紅大綠相比,斗彩是含蓄的紅、含蓄的綠、含蓄的黃,輕輕點綴。這是明朝人的審美態度。
第三個審美觀是“巧”。在本屆明文化論壇期間,“明定之典——定陵文物再聚首展”同期舉辦。定陵出土萬歷皇帝的金冠,以及孝端皇后和孝靖皇后的4頂鳳冠將“合璧”亮相。此外,還展出萬歷皇帝烏紗翼善冠、寶帶、佩刀、金盞、金盂、金鑲寶石飾品、玉帶板、玉盒、青花梅瓶、襯褶袍、百子衣等定陵出土文物近百件。在這些文物中,明朝的“巧”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所概括的大、簡、巧,是就主流而言。明朝的文化是一個豐富多彩的‘大觀園’,既有主流的,也有支流的,既有官方的皇家的,也有民間的。我們今天所要弘揚的是根據我們現代的審美價值觀,汲取它最有益的營養,為我們的當下和未來服務。”毛佩琦說。
也正如李舫所說,經過了歲月的淘洗,明代的文化科技思想審美仍然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高峰,這是明文化在當下的價值,也是我們傲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底氣。創造璀璨的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我們有理由深度挖掘明文化的時代價值,不斷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這是我們的職責和使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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