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網文方式打開名著,名著被“碰瓷”了嗎
男頻鼻祖請看《紅與黑》、復仇爽文請看《基督山伯爵》、浪子聖經請看《刀鋒》、真追妻“火葬場”請看《簡·愛》……一段時間以來,“當我以網文方式打開名著”成為社交平台的熱門話題詞。在這一話題下,諸多中外文學名著被納入網絡文學的范式,不乏網友興致勃勃地以這種方式“重讀”名著。比如,有人給《了不起的蓋茨比》起了個新名字——《白月光結婚后我成了億萬富翁》。
如果借用“文學殿堂”這個概念,那麼名著無疑被高高供奉在大殿的正中央,網絡文學大概隻能放在犄角旮旯的位置。如今,網絡文學居然也能“碰瓷”經典名著了?經典的閱讀模式真的受到沖擊了嗎?
名著歷經時代的洗練、歲月的篩選,無疑代表著人類文學審美的高峰。大多數網絡文學作品的文學價值,自然難以與名著相提並論。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作為流行文化潮流,網絡文學愈發成為不容忽視的文學門類。它不僅受到廣大讀者的認可,也進入了主流的視野。多年以前,北京大學中文系就開設網絡文學的相關課程,更有知名學者以網絡文學為對象展開研究。一些高校開設的創意寫作課程,學生甚至能以網絡文學作品作為課程作業。
網絡文學呈現高度風格化、類型化的特征。一部網文是“異世大陸”,是“幻想修仙”,還是“史詩奇幻”——打開任何一個網絡文學平台,都可以發現有若干個高度概括的關鍵詞,在主關鍵詞下往往還有若干個子關鍵詞。拿“穿越”題材來說,無外乎有這些套路:主人公穿越到古代用現代技術加官晉爵,用歷史知識躲避“雷區”,穿越后的寄主不是“廢柴”,就是被人下毒陷害……
除了少數有能力開拓題材領域、提供新創意的“模板作者”,大多數網絡文學寫手只是基於已有“模板”,對網絡文學的“地圖”進行重復性拓展。網絡文學的繁榮景象,是通過復制情感和欲望的“爽點”實現的,在傳播層面,這無疑提供了閱讀理解的舒適體驗。相比之下,文學名著的閱讀門檻較高,很多還存在文化、時代、語言表達的隔閡,再加上諸多“先入為主”的解讀,讀名著確實很難讓人“爽”起來。
在不少人的習慣認知裡,閱讀名著帶有某種天然的嚴肅性,好像隻有沐浴焚香、正襟危坐,拿出最濃的儀式感,才是閱讀世界名著的正確姿勢。“當我以網文方式打開名著,看書的欲望突然就增加了”,網友的戲謔之語,流露出更輕鬆地讀懂名著的願望。比如,有網友形容林黛玉是“清冷傲嬌的病美人”,賈寶玉則是“待人真誠的熱情小狗”,這兩個文學人物的形象就活靈活現了。
名著誕生在網絡文學之前,網絡文學的“框”之所以能夠“套”住名著,本質上是因為名著在人物塑造方面的開創性、獨特性和經典性。正因為有經典名著打好的地基,網絡文學作品才能“抖機靈”。你要了解文學人物的“忠義”,就要去讀《三國演義》﹔你要理解文學人物的“仁愛”,不妨讀讀《悲慘世界》﹔如何同情底層勞動者,《駱駝祥子》是繞不開的一部作品……今天大家印象深刻的網絡文學橋段,不過是幾百年前的名著玩剩下的。
作家不負責對文學人物的評價,而是把評價交給時間。隨著社會價值觀的變化,大眾對名著中人物的認識也難免產生變化。以網絡文學闡釋經典名著,蘊含著基於現代視角的人物臧否,也表達了讀者對名著人物臉譜化解讀的反抗。《巴黎聖母院》裡的反派角色、副主教克洛德·弗羅洛隻有冷酷凶殘嗎?網文“愛情囚徒”的視角,則以同情的眼光表達克洛德也是宗教制度的犧牲品。這大概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吧。
但是,讀名著之所以“不輕鬆”,就是因為名著承載了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是文學創作的集大成者。用類似“總有反派逼我上梁山”的標簽來形容《水滸傳》,用“知三當三”形容簡·愛,總歸是失之輕佻的。人性充滿了復雜性、變化性,試圖用兩三句話說清楚文學人物的性格、價值觀,即便對網絡文學來說,也顯得太簡單粗暴。缺乏對時代的深刻體察,僅僅為了方便閱讀而貼標簽,就難以對人物產生更深入的體悟。
我們也能看到,一些優秀的網絡文學作家勇於突破創作“舒適區”,努力讓人物性格、敘事層次更加豐富,讓作品承載的價值更加深厚。當網絡文學不再隻有“霸總”“白蓮花”的簡單套路,經受嚴格、持久的文學錘煉,就能在文學河流裡獲得恆久的生命。當共同的文學價值標准得到遵循,可持續的文學力量得到開發,網絡文學和名著自然也不再面臨誰“碰瓷”誰的問題。(王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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