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民族文學涌現更多精品力作(堅持“兩創”·關注新時代文藝)
在新時代文學現場,活躍著這樣一批少數民族作家:他們或扎根邊疆高原,或行走山林村落,把壯闊豐饒的大地風景帶進文學世界﹔他們聆聽傳統回響,追尋現代化進程,留下時代的風俗史和心靈史﹔他們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見証者,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故事的記錄者。
各民族作家深入交流、多民族文學交融共進,共同推動著文學事業的發展。在此,我們邀請獲得第十三屆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的兩位作家撰文,從他們扎根生活、用心書寫的經歷體會中,感受民族文學的多姿多彩,感受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不竭動力。
——編 者
傳遞文學堅定溫暖的力量
阿 舍
長期從事文學創作的人,會自然而然地將故鄉視為創作的重要源泉或重要依托。但對非專業寫作者而言,這卻是一件令人感到困惑的事情。他們會想,世界如此廣大,生活如此豐富多彩,為什麼作家老是盯著自己的故鄉寫?
事實上,人的一生中,哪一段記憶、哪一段經歷在心底留存得最久最深?我想,即使是非寫作人群,也會有共識——故鄉與童年。故鄉給了一個人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成長記憶和經歷,相當程度上,它塑造了一個人的世界觀、心靈和性格。故鄉的童年記憶,更是儲藏了一個作家生命中最純真、最深沉的情感,奠定了一個作家的審美基因。
這次獲得駿馬獎的長篇小說《阿娜河畔》,就是我回望故鄉的產物,也是我獻給故鄉的一份文學禮物。“阿娜河”是塔裡木河的古稱,我出生在新疆塔裡木河下游的一個戈壁小鎮,《阿娜河畔》所寫的茂盛農場即以此為原型。小說的故事背景來自我整整18年的農場生活經歷。
擁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具備獨特地理、歷史和文化特點的故鄉,是身為作家的幸運。我的故鄉確實有它獨特的魅力和深邃的內涵。它遙遠,對某些人來說,遠得如同天邊。它的地理風貌更不用說,尤其當年未被開墾時,放眼望去,四處盡為荒漠、戈壁和鹽鹼灘,無法想象第一批拓荒者是怎樣生存下來的。
自然環境之外,我的故鄉的獨特性更在於——人在這裡創造的歷史。新中國成立后,10余萬參與新疆解放的官兵就地轉業進入大生產,緊接著,一批又一批青壯年受到國家的號召、時代的感召,懷抱建設祖國邊疆的赤誠之心來到這裡,與當地各族群眾一起,參與農場的興建。他們不吝嗇自己的青春,不懷疑心中的理想,憑著一腔熱血在這片土地上建設起新的家園。他們並沒有因為地處偏遠而被時代所遺忘,相反,他們的人生始終緊密地系附在社會變革之上。
我希望通過兩代農墾人的人生故事來展現這段歷史,同時,在人物身上,也寄托了我對當下現實、對自我、對他人的一些觀察和思索。歷史在發展,時代在前進,無論是我的故鄉,還是整個外部世界,都在半個多世紀裡發生了巨大改變。與外部世界變化相對應,人們心靈深處有哪些變化?在這些變化之外,還有哪些不變的東西?我想寫出那些不變,那些始終帶給人們溫暖與力量的東西,那些足以支撐人們心懷希望、相信未來的東西。
因此,有了《阿娜河畔》裡那樣一群人物,他們和普通人一樣並不完美,但每個人身上,都有閃爍著人性之光的珍貴品質。我敬重並相信,正是這些美好的品質,作為時間裡恆久的不變,為時刻身處變化中的人們,帶去穩固的信念與慰藉。我希望通過故事和人物,呈現並呵護那些明淨頑強的心靈。
這次寫作實踐也使我對民族文學創作的意義有了更深的理解。文學本就是一件幫助生活在不同時代和地區、彼此並不相識的人們增進了解、理解和尊重的善舉。民族文學創作首先體現了文學的這一功用。我國各民族作家的創作攜帶著天然的民族文化基因,這些絢爛多彩、極富特色的文化基因,不僅表現在服裝、飲食、風俗等外部形態上,更指向他們感受世界、認識自然、看待生命的方式和觀念上,這些都構成了有價值的文學表達,當這些表達匯入當代中國的整體文化格局,就形成了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文化形態。與此同時,一個中國作家,無論來自哪個民族,書寫的幾乎都是中國故事。在創作中,我會跳出本民族題材與特征,也是想借此表達民族作家的創作路徑能夠突破自身局限,可以展現出更寬廣、更深厚的文學面貌。
11月16日,“2024中國文學盛典·駿馬獎之夜”在廣西南寧舉辦,凸顯了國家對民族文學的關懷和重視。如此高規格的頒獎典禮讓我深感榮幸,也備受激勵,這份榮譽必然會延伸至我未來的創作,勉勵我繼續扎實、誠實地對待自己今后的每一部作品。我將從更細微、更新穎、更深入的角度與層面上彰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將繼續葆有一顆向生活學習的好學之心,繼續探索會通個體、時代、土地三者關系的文學表達方式。
在時間的長河中寫下真摯的文字,把文學堅定溫暖的力量傳遞給更多的人,這是每一位文學創作者的願望,也是我永遠的追求。
寫不盡那片土地的故事
少 一
從發表處女作《凌晨脫逃》開始,我一直把公安題材創作視為自己的主攻方向,把關注的目光投向工作生活在基層的人民警察群體。我以為,從與社會接觸的廣度和深度而言,從探究人性幽微和心理的復雜性來說,公安工作是一扇很好的觀察窗口,也是一座文學富礦。
長期以來,警察群體因為代表著國家形象,時刻牽引著人們的目光。在大眾朴素的認知裡,警察有著耀眼的光環和神秘色彩。人們看到的大多是他們光鮮亮麗的一面,對他們職業生活中遭遇的困難、挫折與困惑知之甚少。作為警營中人,我長期從事公安宣傳工作,自以為對身邊同事的工作生活有真切體驗和准確理解,也自覺有責任用文學的筆觸,深入他們的靈魂深處,歌吟他們的生命萬象,把生活中警察的真實狀貌還原出來。
10多年來,我創作發表了警察題材中短篇小說100多篇,累計200余萬字。小說中的故事和主人公原型,大多來自那厚厚一沓的新聞剪貼本。那是我隨著同事跋山涉水為群眾辦事過程中的收獲。每每翻閱,我仿佛又回到了採訪現場,一個個感人的故事和一幕幕難忘的場景歷歷在目,令我心潮澎湃,也為我的創作增添了底氣與活力。我涌動的情感世界裡,無時不回響著高舉右手時的錚錚誓言。
在兩省交界的崇山峻嶺之間,風能發電引發村民的利益紛爭,駐村民警會怎麼處理這一棘手難題?我驅車數日,在兩省之間的大山裡採訪,寫成了中篇小說《偷風》。隨著刑事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網絡警察成為一個新興警種,他們偵破案件的技術手段可謂超出想象,怎樣用文學的形式呈現網警的神勇?我隨他們一同出警,在感受、體驗、請教后,寫出了《網友藍捉影》。
我深知,與警察有關的故事自帶戲劇沖突,而且人設鮮明,寫作者隻要稍作藝術處理就可滿足大眾胃口。但我志不在此,寫作中故事只是外殼,我關注的是事件背后的世情人心,是掩蓋於事物表象之下深層的、復雜的社會原因。
寫作中,我盡量貼近時代,貼近生活,貼近人物,寫出基層警察與人民群眾守望相助的生活日常和煙火氣息。我想通過筆下的故事告訴讀者朋友,警察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平凡人,他們就是你身邊的朋友,就是你的兄弟姐妹。要說這些年警察工作生活狀態有變化,那應該就是治安好了,需要警察服務的事務多了﹔是隨著我國法治建設的不斷完善,人民群眾對警察的職業素養要求更高了﹔是老百姓的法律意識不斷提高,警察對自身的執法行為更加自覺規范了。但始終不變的是人民警察為人民的責任擔當,在危難之際,他們選擇挺身而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出生在湘鄂交界的土家族山村,骨子裡融入了土家族人民勤勞勇敢、善良純朴的基因。我的創作和家鄉的土地以及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父老鄉親血脈相連,情感相通。那裡是我的精神家園,也是我的文學原鄉,為我的作品增添了地域風情和民族底色。我的警察同事們把心血和汗水浸潤在那片土地上,他們的故事照亮的不僅是安寧祥和的山水,更有邊地人民的世情人心,后者也成了我繞不開的文學主題。
民族文學的繁榮發展,我既是親歷者,也是受益者。我深深體會到,文運與國運同興衰,文學創作與祖國的強大、民族的復興相連通。寫作中,我沒有把興奮點和關注度放在那些民族性的表象上,不搞資料照搬式的民族知識的普及和風土人情的羅列,而是努力把握主人公內在的、獨特的精神氣韻和貫穿於現實生活的民族文化傳承,追求民族生活表現和人物形象塑造的有機融合,使民族文化敘事、地方性敘事和警察故事融為一體。
短篇小說集《月光緊追不舍》榮獲駿馬獎,讓我很受鼓舞。長期生活在邊遠地區的我,有幸參加頒獎活動,與來自各地的作家們相聚相親,真切感受到了新時代民族文學繁榮發展的強大氣場和蓬勃力量。在榮譽的聚光燈下,我也看到自己與優秀作家的差距。我把這次獲獎當成自己文學長跑中的一次助力,堅信奔向前方才會收獲更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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