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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豆街,鬧市一隅的慢時光小巷

2024年09月09日1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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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老舊,在快速發展的城市中,歲月遞過來的“殺豬刀”,一點點剔去了小巷曾經的喧囂﹔一天天慢下來的時光裡,小巷維系著最后的榮耀。磨刀人、販夫走卒、老城居民以及這條變化中的小巷,在沸騰后歸於平靜,悄悄接過歲月的贈予,日子過得不緊不慢。小巷在追趕者的前面,緩緩地走,走啊走,甚至到了今天,到了別人到不了的地方。

這條小巷,就是蠶豆街——在昭通古城的喧囂裡,一條始終保持靜默的小巷,它似乎不關心天下、不心系民生,在昭通城市的中心,默默地看著這座城市一天天地變化,等待歲月將它喚醒。

(一)

歷史上的昭通古城不大,為不規則橢圓形,東西稍長,南北略短。蠶豆街,位於昭通城市中心,也叫角豆街,后更名永豐街,最后還是被命名為蠶豆街。其原因是大家一直叫這條街為蠶豆街,改了拗口而已。

蠶豆街上有著昭通古城的獨特味道,老城居民對它有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記憶。因為,這條街上的人和事,是其他街巷無法復制的。

磨刀的老人,將時光這把刀磨得鋒利,一閃而過的歲月,躲過老人日漸蒼老的刀鋒,披上城市的風衣,轉眼消逝在小巷的街角。

搬一把椅子,坐在蠶豆街54號前乘涼的陳國超,說起街上磨菜刀的老頭,自然流露出一種垂暮之年的懷念。“很多年沒有看到他(磨刀人)了!”78歲的陳國超,是原來昭通剪刀社的一名老手藝人,年輕時打得一把好剪刀,當年的裁縫鋪指定要他打造的剪刀,果農指定要他打造的修枝剪刀,就連附近村寨的老人進城一趟,也要去原來的剪刀社,觀看他鍛刀的過程。

憑著過硬的手藝,年輕時的陳國超,用手裡的剪刀剪出了通往廠花心田的道路,兩個人從青年到壯年,攜手走過一生。現在,他家裡還珍藏著一把當年他們一起合作打造的剪刀。“剪刀可以‘剪’去歲月的憂愁!”陳國超憑著一把剪刀在小巷算是人生贏家,其父母在新中國成立后,花90元買下這間當時的土坯房,一家人便有了遮風擋雨的住所。在這裡,陳國超的3個孩子出生、成長,后來走出小巷,成家立業,逐漸事業有成,家庭和睦。

一家人蒸蒸日上的日子還在繼續。陳國超的一個孫女武漢大學畢業后,留在九省通衢的武漢就業,現在是一名受人尊敬的教師,另一個孫女在某知名大學畢業后在秦皇島就業,最小的孫子今年上高中了。

文化水平不高的陳國超,又和我們聊起那個讓他記了一輩子的磨刀人。那時,他坐在家中,聽到巷口傳來“磨剪子嘞,戧菜刀!”的吆喝聲時,便提著兩條板凳走出家門,而那個精瘦的漢子放下擔子,接過陳國超老伴遞上的一杯熱茶后,便埋頭將陳國超家裡的剪刀、菜刀磨得鋒利,然后,左鄰右舍的人們都拿著剪刀、菜刀圍在磨刀漢子身邊。磨刀人不太愛說話,隻顧磨刀,磨完刀,接過小巷居民遞上的透著汗漬的零錢,看也不看就往腰間的口袋裡塞。就這樣,這個磨刀人和陳國超以及蠶豆街的居民維持著默契,踏著青春的歲月往前走。走街串巷的磨刀人,將別人的刀磨得鋒利,自己卻似乎一直過得很窘迫,身上永遠穿著那件用勞動布縫制的衣服,而扛磨刀石的右肩,相較於左肩明顯有些塌陷。

日子慢慢地走過,蠶豆街邊的小樹,一天天長大,陳國超退休后,那個磨刀人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小巷深處再也聽不到他的吆喝聲。

(二)

進入21世紀,昭通城市發展的齒輪開始加快轉動,蠶豆街的土坯房歷經多次改造,中西風格的建筑依然抗風雨、耐潮濕,昭通這座曾經在民國時期有著“小昆明”之稱的高原之城逐漸日新月異。吹過城市的風開始熱烈起來,城市綠意蔥郁,蠶豆街在老城一隅,從曾經的中心區域,逐漸退出時代發展的中心。

經濟向前發展,小巷的街道從泥巴路變成水泥路,后來經過多次改造后,成了現在的石板路﹔菜刀和剪刀等工具也隨著工業化的浪潮,做得更加精細了……

蠶豆街4號,一個不足2平方米的狹小地帶,賣木瓜涼粉的攤位還在,熟悉的昭通味道也還在。那個賣木瓜涼粉的男人,從矯健的少年,變成了隻用一隻手也可背負昭通城市木瓜涼粉聲名的花甲之人。張記昭通老字號木瓜涼粉,就在蠶豆街的北邊,一個小小的門店,制作出了最具有屬於昭通味道的木瓜涼粉。63歲的徐世金,原來是昭通煤供站的一名工人,后來自謀生路的他,起初並不熱心於父母掌握的木瓜涼粉的獨特制作技藝。徐世金成家后,在陡街路口擺攤賣木瓜涼粉的父母日漸老去,無奈之下父母隻得將木瓜涼粉制作技藝傳給兒媳婦,於是這個屬於昭通的味道便成了“張記昭通老字號木瓜涼粉”。直到左手受傷,徐世金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最終選擇不再折騰,回歸平靜的生活。在妻子的操持下,他們花了每年2萬元的租金,在離家不遠、靠近陡街口的地方租下這個小小的店面,店面雖小,每天卻能賣出300余杯木瓜涼粉。寸土寸金的地段,延續著蠶豆街的輝煌。

蠶豆街最北端的一間鋪面,是一家燒烤店。一間僅5平方米的店鋪年租金卻高達8萬元,在昭通城的中心,這樣的店鋪對於40歲的店主李春念來說,壓力有點大,他一個人守著店鋪,兩個孩子跟著妻子在大關讀書,為節約成本,他還辭去了之前請的工人。每日下午到次日凌晨,是他最忙碌的時候,有時候忙得自己都不想干了,但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他還是咬緊牙關,夜以繼日地忙碌著。這樣的店鋪在蠶豆街北端有很多,生活的美好願望在熱氣騰騰的燒烤店一點點擴散……

(三)

20世紀90年代,蠶豆街是喧囂的,沿著蠶豆街由北向南走20米,讓很多昭通人記憶深刻的解家蠶豆、豌豆燜飯的店鋪,已變成了燒烤攤,曾經存在於味蕾的老店,早已變換了經營者。孤獨而立的兩根電線杆前,當年那個埋頭做飯的解家少年,已從別院深深的老屋走出去,去了更遠的遠方。

當年,昭通的新鮮蠶豆一經上市,他家的小店便開始做蠶豆燜飯了。香氣在陡街、西街和饞嘴街飄蕩,慕名而來的食客絡繹不絕,長長的隊伍排到門外,隻為吃上那一口香噴噴的蠶豆燜飯。

蠶豆街的蠶豆燜飯,悄然地和這條街的名字暗合,成為當年許多人的特殊記憶。后來,隨著食物的豐盛,蠶豆燜飯不再稀奇,這樣的店鋪終究面臨消亡。據說,當年憑借這碗蠶豆燜飯掙了錢的解家人,早已前往更大的城市發展。多年以后,也許在異鄉的某地,你又會吃到類似於蠶豆街蠶豆燜飯的昭通味道。

在一家燒烤店前,一個精神小伙慢騰騰地擺放著晚上燒烤用的食材,手機裡播放著《孤勇者》:“誰說污泥滿身的不算英雄,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愛你對峙過絕望……”聽到激動處,小伙開始晃動身體,似乎要將身體裡的疲憊一點點地搖晃出來。

多年前,曾有一個醫館藏於小巷深處,這個隻接受跌打損傷治療的醫館,是一個數十年前聞名於昭通古城的骨傷科治療的地方。當年的小巷居民稱醫館創辦者為“鄭醫生”。“鄭醫生”為昭通很多骨傷患者續筋接骨。后來,逐漸老去的醫者從小巷去往天國,醫治另一個地方的疾苦……

(四)

當年的小巷,埋藏著很多人的英雄夢想,在充滿淚水和汗水的征途中,走出小巷人家,尋找自己的詩和遠方。但小巷裡更多的是尋常人家,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

在蠶豆街的小巷,那些石板路、板壁房,迷戀木瓜涼粉和蠶豆燜飯的人,仿佛還在眼前,但時間卻不由分說地把我們拽入新時代。我曾經在小巷的深處,追著一幢老建筑的背影,寫下《渡己書》:

那年,我是手握經卷的書生

有浩蕩的江山

前赴后繼的兵馬、芳心暗許的美人

埋伏在巷道盡頭

捉拿惴惴不安的心事

我追隨大風和流水

找尋秘而不傳的偏方

醫治染疾的荒草、昏睡的大風

藏身流水的書生結繩記事

泛舟趕來的美人擊水呼號

剖開鋒利的青竹

編織一個又一個命運的結

數了數心事蕩開的漣漪

拋下時間的蠱——

揚長而去

伴隨著昭通城市經濟的脈動,有的人年輕時走出小巷,堅持前行、事業有成,名字始終被小巷人提及﹔有的人因為一事無成,在小巷慢慢老去﹔有的人順著小巷從北邊的街口走出,從陡街口沿街而上,或穿過當年昭通最早的人行天橋,順著西街或者南北順城街走出﹔有的人順著西邊的西街移步,去往生活抑或人生的遠方……更多人還在小巷堅守,過著小日子,在小巷的往事裡翻個身,社會發展的腳步聲已經逼近時,他們才慢慢地起身融入。

如果從蠶豆街的南邊出去,可到永安街、毛貨街、文淵街、南順城街,這一個分岔路口,隨著時間的洪流四處漂泊,去往昭通城的某一條街道或者鄉村,有的去往異鄉……

見過風雲際會的年代,走過艱辛的歲月,經歷時代的潮起潮落,蠶豆街在昭通古城的煙火中,始終不卑不亢,保持著多年的風骨。那些離家的人歸來時,蠶豆街仍淡定地站在城市中央,看著他們歸去來兮……(楊明 唐龍泉飛)

來源:昭通日報

(責編:木勝玉、朱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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