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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聲遠過瀟湘去 大雁與古琴曲《平沙落雁》

2023年11月29日08:27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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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雁聲遠過瀟湘去

在古人的詩文裡,大雁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征鴻”“歸雁”“衡陽雁”“孤鴻”“飛鴻”等大雁的稱呼,時常可見。“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薛道衡《人日思歸》),“戍鼓斷人行,邊秋一雁聲”(杜甫《月夜憶舍弟》),“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溫庭筠《瑤瑟怨》),“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范仲淹《漁家傲·秋思》),“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歐陽修《戲答元珍》),古詩詞中關於大雁的佳句頻出,可以說,沒有哪個大詩人沒寫過大雁。

或為官宦游,或流寓他鄉,或求學漫游,每逢佳節和秋風蕭瑟之時,孤身在外的古代文人難免升起思鄉懷親之情,這時,看見天空中的雁陣或孤雁,羈旅的傷感之情便找到了最恰切的寄托之物。

“雁南飛”的概念,最早見於戰國宋玉《九辯》中的“雁雍雍而南游兮”。漢武帝《秋風辭》有“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漢代張衡首次指出雁南飛的終點就是衡陽,他在《西京賦》中說“季秋就溫,南翔衡陽”,在《鴻賦》中又說“南寓衡陽,避祁寒也”,認為大雁在秋天去衡陽休憩避寒。

在傳統文化中,大雁不僅有傳情達意的功能,同時也是忠貞愛情、忠信仁義等優秀品格的象征。親友之間以鴻雁傳書。寄居曠野、遠離人煙的大雁,被文人用來抒發“隱逸”情懷。

用“衡陽雁”來喻指大雁,可能始自南北朝詩人庾信,其詩句“近學衡陽雁,秋分俱渡河”(《和侃法師三絕詩·二》)借助秋分時節南飛衡陽的大雁,抒發對鄉土的眷戀之情。隋代,因為受大雁文化影響,原有的南岳衡山第一峰“煙雨山”被改名為“回雁峰”,“乘雲禪寺”則改名為“雁峰寺”。自此,衡陽及其所處的瀟湘之地與大雁文化之間建立起穩定的關系,或者說在文人心中形成了“衡陽——大雁”這一特殊的情感結構。每當望見飛雁抑或落雁之時,他們的情感便在胸中涌動。

衡陽又被稱作“雁城”,其特殊的文化隱喻吸引文人競相書寫。南飛的大雁之所以會在衡陽落腳,與此地優美的自然環境關系密切相關。即使到了冬天,衡陽的湖泊也不會結冰,而且水草富足,非常適合大雁生存。正所謂“衡山截斷炎方北,回雁峰南瘴煙黑”(李紳《逾嶺嶠止荒陬抵高要》),古人認為衡陽以北比較冷,而再往南,空氣中有害的瘴氣就多了起來。

每到寒秋,成群的大雁與瀟湘之地的遼闊江天融為一體,煙雲繚繞間充滿詩情畫意。宋代山水畫家宋迪就將目光投向煙波微茫的瀟湘景觀,以平沙落雁、遠浦帆歸、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洞庭秋月、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夕照為“八景”,繪成《瀟湘八景圖》流傳於世,使瀟湘之地的文化品格得到更為廣泛的傳揚。古琴曲《平沙落雁》則通過宛轉悠揚的琴聲,描摹出雁落秋江的蒼茫遼遠之境,同時又展現了文人的高遠胸懷與曠達精神。

古琴曲《平沙落雁》的譜本較早見於明代崇禎七年(1634年)刊印的《古音正宗》,此后刊載該琴曲的琴譜有近百種之多。原曲出自何人之手,有很多種說法,如唐代陳子昂說、宋代毛遜說、明代朱權說等。朱權是朱元璋第十七子,他少年得意,晚年歸隱,成為明初戲曲作家和理論家。關於朱權與《平沙落雁》,曾有這樣一個故事。據說朱權在追逐南飛大雁之際,看到雁群從南昌飛至衡陽回雁峰的東洲島,不再南飛。他認為,或許大雁覺得此處氣候適宜、景色優美,因此才不忍離開此地。正值天朗氣清,雁群列隊飛翔,於回雁峰之上盤旋,場面十分壯觀。它們飛累后便落在東洲島的沙灘上,緩慢優雅地散步,構成一幅平沙落雁的美景。朱權被眼前之景所吸引,完全沉醉其中,壯觀的景色讓他想起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心潮澎湃。於是朱權奮筆疾書,譜成一曲流傳后世的《平沙落雁》。

如果說詩詞中的大雁往往有鄉思之情或孤傲之感,那麼琴曲《平沙落雁》主要體現的則是群雁與美景融為一體的祥和靜謐之感。《天聞閣琴譜》寫道,此曲“蓋取其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裡,天際飛鴻。借鴻鵠之遠志,寫逸士之心胸也”。可以說,古琴曲《平沙落雁》以音樂的方式拓寬了大雁文化的內涵。

古琴曲所描摹的景致顯然發生在秋高時節,舒緩的旋律帶領聽者走進秋日的瀟湘大地。隨著琴聲漸快,一隻隻鴻雁緩緩起飛,原本寧靜的圖景多了幾分靈動,自然中躍動著生命的節律,使人心曠神怡。舞動的鴻雁與蒼茫的天際渾然一體,於秋高之際更顯“風靜沙平,雲程萬裡”的開闊景致,人們的胸懷也由此打開。隨著樂曲的婉轉變化,略顯冷清的場景瞬間增添了雁群的鳴叫之聲。當初來的大雁與舞動的雁群合成一體、逐隊紛飛時,透過琴聲,我們能夠感悟到雁群的“倏隱倏顯,若往若來”。到了樂曲末尾,琴聲逐漸變慢、變弱,不再是初起的宛轉悠揚,而是徐緩自然,好似雁群一字歸隊、逐隻降落,雁陣紛紛落在湖畔,場面闊大。雁群回落在平沙之上,人們的心境逐漸平靜下來,最后歸於恬靜、和諧、安穩。

《平沙落雁》雖出現較晚,卻是近三百年來流傳最廣的古琴曲之一。不得不說,傳統文化中深厚的大雁文化,賦予了古琴曲《平沙落雁》厚重的底蘊,而衡陽和瀟湘的地域文化塑造了古琴曲獨特的地域風格。

今天,我們立足傳統文化沃土,也需汲取地域文化養分,才能創作出別開生面的琴曲、繪畫、文學等新的具有長久生命力的作品。 (作者:麻文廣,系臨沂大學費縣校區人文與藝術教育系副教授)

(責編:木勝玉、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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