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街,时间轴线上的城市符号
岁月逝去,箭道广场上那支时间之箭,仍然指向建国街的北端——昭通古城老街上的人和事,在缓慢的时光中,醒来……
建国街,寄寓着不同的岁月符号。
(一)
南北走向的建国街,如果以城市布局的重要性来看,还得从辕门口开始。昭通镇署衙门之北,就是建国街由南向北的起点。作为昭通100年前的行政中心——昭通镇署衙门,现在很少对外开放。一把锁锁住的是昭通辉煌的过往,一道围栏拦住的是旧时代的昭通历史。
时代车轮永向前,辉煌与冷寂对于昭通古城来说,都是转眼沧桑,居住在这里的人,以生生不息的态势在这条老街上奔走;一座座老房子,还记得曾经的主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为生活增添不同的情趣。
建国街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很多——凤池书院山长、榴花馆馆主萧瑞麟,西南首富李耀庭,柯四先生,摄影大师吴家林,作家夏天敏,书画家陈孝宁……
数不胜数的名字,指向建国街。
当我们走进一家仿古设计的摄影店时,年轻的店主婉言拒绝了我们的采访。摄影于他而言,只是维系生活的工具,与这条街无关,与艺术无关,与我们想要找寻的建国街的“源”无关。
再往前走几步,一个老旧的钟表铺里,一名老人正在用放大镜检查一块手表。从20世纪80年代就在这里修钟表的他,从少年到暮年、从坐直身板修手表到现在眼睛几乎贴着表盘的他,被时间压弯了腰,被时光一点点耗尽了青春与悲悯。对于时间之外的事物,他很淡然,自己一天天拨正别人的时间,却无法让自己停留在时间的原点。
作为最早一批在改革开放后做点小生意的他,还在用一张实木的修理桌,一块巨大的玻璃压住了老朽的桌子,也压住了他对于这条老街的记忆。石板路、泥巴路、水泥路、沥青路和他两层半的中西结合的小楼房,在他眼里都变得云淡风轻,只有拨弄着表盘上的时针、分针、秒针,他才能踏实下来。
“手表,要经常戴,不然走时不准!”当客户取走修理好的手表,他都要交代这一句——一个掌握时间的人,已经习惯机械地把人生的指针拨正。
(二)
再往前走,是一家羊肉米线店,年近花甲的贵州六盘水人杨仁军还在忙着淘洗米线,妻子代家琼忙着搅拌做连渣捞的豆粉。20年前,从六盘水到建国街租下这幢两层半的小楼房的他们,一直在这里卖羊肉米线。从当初3元钱一碗到现在10元钱一碗,他们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生意好的时候每天可以卖300余碗,大多时候也就100余碗。儿女成家立业后,多次提出不让他们操劳了,可他们停不下来。“再干两年,我也该退休了!”杨仁军一边说一边走到街上,看着北去的人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时间不会停下。建国街144号是一个古玩店,摆放在店里的张希鲁的四条屏装框,透过玻璃看去,已经泛黄,虽没有款识,但笔力老到、画风飘逸。对于店里的老物件,店主梁金强如数家珍,那些见证了岁月流逝的老旧门框、窗棂摆放在店里,只等有缘之人带走。说起自己珍藏的一本民国版的《昭通县志稿》,梁金强最为得意,却不轻易拿出来示人,“这些书,覆盖着岁月的风尘!”他解释道。
梁金强记得,20世纪八九十年代,自己店铺左右都是棺材铺,10多个店铺连在一起,而对面是铁匠铺,经营着农耕所需的器具。后来,这些店铺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走到箭道广场,曾经的花灯团在多年前因为失火,被烧得只剩下灰烬。后来,修建了箭道广场,修建了昭通古玩城,那些摆古玩地摊的店铺开始进店经营。那时,很多古玩在这里流进流出,这里成了很多古玩爱好者淘宝的天堂。
箭道广场旁边的草市,曾经人声鼎沸,提笼遛鸟的人挤在卖粮食、叶子烟、草鞋的中间,叫卖声此起彼伏,鸟鸣声同孩子的嬉戏声交织在一起,这里成了昭通古城最热闹的地方。旁边,是多年前的昭通师范学校,曾是多少人羡慕的学府。不远处的昭阳区第四小学也已经搬走了……如今,这里已经不复当年的喧嚣。
(三)
当午,箭道广场左侧,一个老人坐在店铺里打盹。当我们轻手轻脚地走进店里,老人却一下子醒了。“天气热,打个盹!”他尴尬地自言自语道。唐尚金这个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同龄的老人,对于建国街掌故的了解是全面的。从他天马行空的讲述中,我们提炼出这条街的两个词条:这个地方出名人,这个地方存放着昭通古城的故事。
唐尚金的祖父辈,100多年前就辗转于昭通各地经商。后来,新中国成立后,父亲在这里买下了这个门面,自此唐尚金的生活就与建国街紧密联系。75年的时间,他目睹了箭道广场上的木器厂不慎失火被烧毁的场面,后来修建的花灯团成为昭通早期重要活动的场所,曾经的一些重大政治活动也在这里开展。
时间之箭一去不复返。花灯团成了昭通城区核心的代名词,在唐尚金童年时,这里的板壁房里藏着他的恶作剧,墙壁上留下了他歪歪扭扭的笔迹,瓦房的二楼木板上有他刻下的字。16岁那年,唐尚金到原昭通机械厂当学徒。后来,唐尚金娶妻生子,一家人住在这幢祖辈置下的房子里。谈起这条街上的人,唐尚金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向北说:“那儿,就是萧瑞麟、李耀庭、吴家林他们的老房子!”
建国街105号就是榴花馆旧址。这里,曾是昭通师范教育奠基人萧瑞麟的住所和传道授业解惑的场所,对面是萧瑞麟家的马厩及马夫的居住地。萧瑞麟是清光绪年间的举人,曾任凤池书院山长,后又去日本留学,回到昭通后于 1906年创办了昭通第一所师范学校——昭通师范传习所,兼设小学堂。在此期间,龙云、卢汉等曾在萧瑞麟创办的学堂里学习。后萧瑞麟告病引退,专心学习研究和著书立说,于1939年病逝,其遗著有《左徽》《榴花馆诗存》《东瀛参观记》《乌蒙纪年》等。
萧瑞麟开创了昭通师范教育之先河,奠定了昭通师范教育的基础,为昭通输送了一批又一批人才,他们或博誉于仕途,或执教于桑梓,或著论成一家。
新中国成立后,当年在昭通染布的沈家与做裁缝的张家联合购置了这座老屋。后来,沈家出资向张家购下这座房子,一家人就一直居住在这座老屋里。
现在,建国街腹地的“榴花馆”旧址变成了一家隐藏于街巷的餐馆,负责经营的是当年的染匠之孙沈家云。餐馆的菜品还是昭通老味道:小炒肉、酥红豆、血豆腐、连渣捞、大刀圆子……这个小小的餐馆,虽只有几张桌子,却吸引了很多市民前来品尝。每天,有10多桌的客人在这里吃饭、摆古。
在“榴花馆”旧址对面,当年的马厩还住着一户人家,一名女孩正在埋头写作业。坐在当年龙云、卢汉等学习过的地方,琅琅读书声早已远去,烟火民生的景象却挥之不去。当年的小小课堂,已经搬出这条老街,更多设施齐全、功能完善的学校,在昭通大地上遍地开花。
(四)
在榴花馆旧址的斜对面,曾经名动昭通的“柯四先生”也在此居住过。这个曾留下很多让昭通人记忆深刻的段子的人,终究还是随着历史的浪花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
曾在此居住的吴家林用镜头记录着昭通城市的历史。在他的镜头前,民生景象与现实冲突,都被他一一记录。充满生活场景与人生况味的镜头,让昭通这些逐渐老去的街巷一下子鲜活生动起来。
昭通第一个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家夏天敏曾在建国街居住过,这座老屋和这条老街,让他获得绵延不绝的创作动力。“苦难,对作家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命运注定,我将永远背负沉重。”夏天敏曾这样说。
在建国街出生、成长的昭通书画家陈孝宁,曾在这条老街上漫步。经年以后,他仍用在这条街上读书启蒙时,父辈和师者教授的看山河的办法,用一幅幅书法和绘画作品将壮美之境的昭通不断呈现。
在建国街57号“何氏老宅”的瓦房里,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同龄的何俊辉老人坐在火炉边,地炉子上烧着一壶水,旁边的房间里,外孙在埋头写作业。聊起这条街的往事,何俊辉不顾身体的不便,高兴地带着我们到他家对面闲置的旧房里巡走,向我们一一描述当年李家花园的布局,现被相关部门标注为昭通市历史建筑的“水工队住房”。何俊辉说,李耀庭后代曾居住在这里,这里之前是偌大的花园。从他记事起,这座布局精致的花园藏着他童年的所有记忆。对于当时的盛况,他反复声明,新中国成立前的部分是父亲在一次次讲述中记下的。
在建国街57号的正对面(现标注为昭通市历史建筑的“老畜牧局办公用房”),曾居住着“昭通苹果之父”吴镜漪。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几十年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吴镜漪带来了苹果苗木;几十年后,当年的小小苹果树苗,带来了当下昭通“苹果之城”的产业盛况和民生愿景。
就在吴镜漪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不到几米远的房子里,只有几个老人零零星星地居住着,他们在旁边的地里种了一些瓜果蔬菜,同时稀稀疏疏地种着几棵苹果树。阳光下,苹果红了……
建国街的北端,有一家被人戏称为“八角亭大酒店”的饭店。当年,只有两张桌子的饭店,闷头炒菜的师傅“老鬼”和“八角亭大酒店”的轶事,还不时在这条小小的街巷被人提及。
建国街这条老街,烟火民生与风花雪月并存多年后,在八角亭转了一个弯,向更繁华的昭通城区,奔去……(记者 杨明 唐龙泉飞 文\图)
来源:昭通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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