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是恋人们的节日。

5月22日，是国际生物多样性日。

大山包黑颈鹤。郑远见摄

在云南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日子，却因大山包鹤与鹤、人与鹤、人与人之间的爱恋故事，发生了巧妙的联系。

在这两个特殊的日子来临之际，它们，以及他们的故事，一定要看……

大山包黑颈鹤。郑远见摄

不离不弃 “高原精灵”情暖大山包

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大山包镇，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黑颈鹤东部种群在云贵高原最北端的越冬地。

在大山包保护区内，分布着5958公顷高山沼泽化草甸湿地，占保护区总面积的31%，这也成为黑颈鹤等越冬候鸟的重要栖息地。

“来不过九月九，去不过三月三”，这是大山包黑颈鹤每年南来北往迁徙的重要时间节点。

不过，今年却有例外。

在大部队往北方栖息地迁徙后，还有19只黑颈鹤留了下来，直到现在。这其中，包括1只成年鹤，18只幼鹤。

黑颈鹤滞留，往年也会发生，但今年滞留的数量刷新了纪录。

今年暂时滞留在大山包的部分黑颈鹤。郑远见摄

“幼鹤的体力和飞行技能，尚不足以支撑它们长途迁徙。加之它们还没有成年，不急于返回繁殖后代，而大山包食物充足、人为干扰少，便选择暂时留了下来。”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科研所所长赵子蛟根据以往观测经验解释道。他判断，待时机成熟，滞留的黑颈鹤早晚会返回四川若尔盖地区。

大部队走了，滞留的这只成年黑颈鹤便在大山包办起了“托幼班”。白天，只要天气好，便可观测到那只头顶泛红、脖颈、飞羽和尾羽均呈黑色的成年鹤，带领18只大部分羽毛还是灰色的幼鹤，在大山包大海子湿地觅食、嬉戏。

事实上，照顾幼鹤，是黑颈鹤团队与生俱来的本性。

赵子蛟介绍，晚上黑颈鹤在浅水区或滩涂夜宿地休息时，幼鹤常常被围在中间，外围还有成年黑颈鹤轮流放哨。

“黑颈鹤被称为‘高原精灵’，它们很有灵性，对感情比较专一。”担任20年护鹤员的大山包镇车路村8组村民陈光惠，分享了她与黑颈鹤朝夕相处看到的故事——

2008年，一只成年公鹤在野外意外折断翅膀，失去野外生存能力，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将其带回附近的保护站照顾。

大山包的冰天雪地里，正在休息的黑颈鹤。郑远见摄

几乎每天，一只母鹤和一只幼鹤便会在保护站上空盘旋鸣叫，见无人后，它们会飞到笼子边，在阵阵鹤鸣声中，或抬脚起舞，或碰头交颈，场面十分温馨。

随着迁徙日子的到来，鹤群陆续飞离，受伤公鹤的这两位“家人”，一直对它恋恋不舍。直到最后，它们才随最晚迁徙的一批鹤群离开。当下一个冬天来临，它们又随第一批迁徙的鹤群赶到大山包。

抵达的第一天，母鹤带着幼鹤，又像之前一样，一起来到折断翅膀的公鹤身边，阵阵鹤鸣如泣如诉。

折断翅膀的公鹤在保护站生活了6年，它们一家子就这样相互陪伴了6年。

群鹤护犊力斗白尾海雕、黑颈鹤守护跌落冰窟的伴侣……关于黑颈鹤相互关爱、不离不弃的故事，每年都在大山包上演，感动着守护它们的人。

陈光惠和赵炳祥合影。郑远见摄

相濡以沫 这对护鹤员夫妻成为黑颈鹤最亲密的人

陈光惠与丈夫赵炳祥，都是护鹤员。

2004年，陈光惠从婆婆手中接过护鹤员的接力棒，与丈夫一起守护黑颈鹤，一直坚持到现在。

冬天来临，黑颈鹤迁徙到大山包。

每天清晨，在大山包高海拔酷烈的寒风中，夫妻二人便早早起床，观察黑颈鹤情况、清点黑颈鹤数量。遇到大雾、冰冻等极端天气，黑颈鹤觅食困难，夫妻二人还要给黑颈鹤撒玉米。

上千只黑颈鹤，每天得消耗上百斤玉米。

夫妻俩分工默契：赵炳祥负责背玉米等重体力活，陈光惠则专心负责撒。

在与黑颈鹤朝夕相处中，陈光惠找到了与黑颈鹤沟通的独特方式——吹哨子。

黑颈鹤怕人，平时有人靠近，它们便会惊慌飞远。但每到需要撒玉米的时候，只要陈光惠一吹哨子，成群结队的黑颈鹤便会从湿地各处飞奔着聚拢过来，欢快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向陈光惠“撒娇”。

去年冬天的一天，因为大山包积雪太深，在喂鹤途中，陈光惠不慎摔倒，伤到坐骨神经，到医院休养了许久。

正在撒玉米的陈光惠。郑远见摄

冰天雪地，担心丈夫喂不好，每天陈光惠都会早早打电话叮嘱赵炳祥：

“天气冷得很，要多撒点。”

“玉米不能一堆一堆地撒，手要抬高撒开。”

 ……

 黑颈鹤是涉禽，不会游泳。

一次，陈光惠看见一只幼鹤掉到冰窟中，顾不上喊人，她直接冲进水中救援，水淹到了大腿根部，好在有惊无险。

回到家后，得知陈光惠的行径后，赵炳祥又气又心疼：“太危险了，你应该打个电话，让我去救。”

就在今年五月中旬，陈光惠随保护区工作人员到省外交流。临行前，担心滞留的19只黑颈鹤不习惯赵炳祥喂食，她特地跑去湿地边上，把自己的心里话用哨子传递出去：“我这几天不在家，我老公会来看你们，你们不要怕……”

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种地养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琐碎的日常，夫妻俩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花前月下，但大山包寒冷的冬天，在夫妻俩陪伴黑颈鹤的日子里，他们彼此间的默契，相互温暖着对方……

大山包的冰天雪地里，正在休息的黑颈鹤。郑远见摄

因鹤结缘 他们在大山包留下最浪漫的记忆

“心中有浪漫，记忆才会浪漫。”直到如今，已结婚10年的蔡睿，还会时时想起在大山包管护站值班守护黑颈鹤的日子。

蔡睿是赵子蛟的妻子，正是守护黑颈鹤，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时间回到2011年10 月，刚毕业的蔡睿考入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

同在一个办公室，又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蔡睿的到来，吸引了赵子蛟的目光。

相处两个月，一向寡言少语的赵子蛟鼓足勇气，向蔡睿发了一条告白短信：“我虽然没有钱，也不会说甜言蜜语哄你开心，但我愿意陪你去看大山包鸡公山的峡谷和云海、看金沙江和牛栏江的奔腾、看大山包的日出日落、看黑颈鹤在大山包的天空自由飞翔……”

刚到单位，蔡睿对赵子蛟这位师兄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是单位的“技术男”，不太爱说话。对赵子蛟的告白，出于礼貌，她简单回复了几个字：“我考虑一下。”

按单位工作安排，黑颈鹤迁徙到大山包栖息期间，管护局的工作人员，都要轮流到大山包管护站值班一周。

2012年1月，蔡睿恰好与赵子蛟及其他同事分到一个值班组。

一天早起后，大山包被冰雪覆盖。他们发现，有两只黑颈鹤在结冰的水面行走时，踩到薄冰处，掉进了水里。

看到同伴陷入冰水里，冰面不远处，一只幼鹤和成年鹤叫声凄惨。

 划船进去，水面被冰冻，破冰困难。赵子蛟和同事二话不说，在冰天雪地中脱下厚衣服，穿上连体防水服，一边敲碎冰面，一边向水中走去。经过水最深的地方，已经淹到胸口。

赵子蛟和同事冰窟窿救鹤现场。郑远见摄

最终有惊无险，赵子蛟和同事合力把两只黑颈鹤救起。

走出水面时，下水的两人已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对黑颈鹤都这么有爱心，对人应该也不错，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在赵子蛟下水救援的过程中，在岸边的蔡睿，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

两天过后，借助去观测黑颈鹤的契机，在大雪纷飞中，蔡睿叫住赵子蛟：“我考虑清楚了。我们可以尝试在一起……”

那一天，四周白茫茫一片，远处不时传来黑颈鹤的鸣叫，他俩靠在一起，用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下了第一张合影……

2013年1月的一天夜晚，圆月高悬，夜幕中，湿地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鹤鸣。

正在值班的两人，连忙相约前去查看。两人搀扶着安全跨过湿地沼泽，到达黑颈鹤夜宿地后发现，大部分黑颈鹤飞走了，只剩下一小部分。

“它们飞走了，不回来咋办？”蔡睿没经验，有些担心黑颈鹤的安全。

“它们会回来的。”经验丰富的赵子蛟判断，刚刚应该是周边村民的狗窜到岸边惊扰了黑颈鹤。

“我们坐着等一下吧。”蔡睿对黑颈鹤念念不忘，赵子蛟索性陪她坐下，在皎洁的月光下聊天。

不久后，黑颈鹤群相继飞回夜宿地。只见圆月下，月光倒映在静谧的水面上，黑颈鹤次第从远处飞来，张着双翅，滑翔着慢悠悠地落在岸边浅水区。

大山包黑颈鹤。郑远见摄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月光如水，群鹤映月。2019年，蔡睿调离了管护局，但那个浪漫的夜晚，至今仍让她念念不忘。

回到日常，没了一起守护黑颈鹤的日出日落，结婚生子的二人少不了拌嘴。但赵子蛟用行动，让蔡睿庆幸她当初的选择——这么多年，只要赵子蛟不在大山包值班，他没让蔡睿做过一顿饭……

后记

时而狂风暴雨，时而雨雪纷飞，时而浓雾连天……大山包保护区内，最低海拔2210米，最高海拔3364米，天气变化莫测。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中，陈光惠与赵炳祥、蔡睿与赵子蛟的故事，不过是众多大山包黑颈鹤守护者工作内容的一个缩影。

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宣教科工作人员郑远见介绍，大山包保护区内保留了滇东北高原面积最大的原生性植被类型，物种资源丰富。近年来，在各级党委政府和上级林业主管部门的关心支持下，保护区先后实施了易地搬迁、湿地生态效益补偿、黑颈鹤食物源基地建设等工作，生态成效明显。

据统计，截至目前，从保护区共迁出1696户7923人，有效减轻保护区人畜活动对湿地生态的影响；恢复湿地20000余亩，生态补偿人数占大山包保护区农业人口的15%；建设了3750亩黑颈鹤食物源基地。大山包湿地面积从建立保护区之初的3150公顷增加到5958公顷，黑颈鹤数量从200多只增长到1900多只。

以保护旗舰物种黑颈鹤为契机，大山包成为多样生物栖居的乐园。保护区内目前已经发现的物种有：鸟类15目33科119种，数量分别约占云南省鸟类的75%、46.48%和13.18%，包括12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及22种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脊椎动物28目68科253种；两栖类1目4科6种；爬行类2目3科11种；哺乳动物7目21科63种；昆虫15目71科223种；维管束植物122科413属737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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