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江河湖海的“心跳”(創作談)

江蘇是同時擁有大江、大河、大湖、大海的省份,這是我們創作《江河湖海頌》的原點。水有律動,樂有呼吸,民族管弦樂器正是講述江南故事的“母語”,最能精准傳遞那份沁入心扉的韻味。
2020年,我們邀請作曲家唐建平執筆。他起初猶豫:“我為江蘇寫過歌劇《運之河》《鄭和》等多部‘水’主題作品,再寫‘江河湖海’,怕重復,也怕難突破。”但最終,他被這片水土的深情打動,決心“背水一戰”。
從首演時的4個樂章,到后來“冒險”擴展為8個樂章、長達90余分鐘的大型民族交響套曲,《江河湖海頌》的敘事深度、結構張力與美學表達,見証了作曲家對自身藝術邊界的不斷超越——如此宏大的體量,在中國民族管弦樂發展史上並不常見。
作曲家筆下的《大江東去》《長河如歌》《湖岸風和》《海闊天極》4個樂章,構成了作品的“四梁”。它們分別對應四大水體的文化意象:長江,象征奔騰向前的時代力量﹔運河,承載千年文脈的生生不息﹔太湖,映照水鄉生活的溫婉美學﹔黃海,展現面向未來的開放胸襟。這些意象既是江蘇的自然稟賦,也折射出中國人精神世界的4個維度。
《春暖江花》《雲水流波》《水映星天》《揚帆遠航》四章,如柔板般穿插其間。作曲家巧妙融入昆曲的婉轉、評彈的清麗與江南民歌的質朴,以生活化視角和細膩的情感筆觸,為宏大敘事注入溫潤靈動的韻致。
剛柔並濟的八章結構,是一種視野的拓展,它讓作品從謳歌自然之水,升華為凝視“依水而生的人”,最終在音樂中實現“傳統文化根基”與“新時代精神”的有機融合。
民族管弦樂團沒有銅管聲部,如何在低音薄弱、高音易尖的先天條件下,奏出交響性的厚度與張力?這是我們必須回答的時代之問。
唐建平的創作智慧在於並未套用西方交響樂的既定邏輯,而是深入探索中國樂器自身的表現語言,從而構建出一種既氣勢恢宏又韻味綿長的磅礡之勢。這體現在嗩吶組從高音到低音的完整配置,也體現在打擊樂與彈撥樂之間的創新組合。
我們一直在推動的樂器改良也成為不可或缺的一環。蘇州民族管弦樂團自成立之初,便與樂器廠深度合作,研發低音嗩吶、低音笙、次中音笙,優化大阮、革胡的共鳴結構。這些“幕后”積累,讓聲部體系日趨完整,為《江河湖海頌》的宏大表達奠定基礎。
我一直認為,要讓觀眾真正喜歡民族管弦樂,關鍵在於作品真誠、動人、可聽。旋律要美,一聽就親切,甚至能記住幾句﹔和聲與配器要有層次、有色彩,哪怕不懂技法,也能感受到聲音的豐富與張力﹔更重要的是,音樂裡得有“人”的溫度——它必須源於真實的生活,承載我們對土地與時代的深切感受。
這種溫度,在《江河湖海頌》中尤為鮮明。二胡演奏家朱昌耀也是音樂再創造的關鍵參與者。唐建平勾勒出旋律的“魂脈”,而那些細膩入微的滑音、揉弦與運弓處理,則由朱老師親手雕琢。那是數十年藝術積澱凝成的“江南味道”:同樣的樂譜,他一出手,便是靈動的江南。
我們致力於用“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音樂語言,講述中國的歷史、文化與時代。正因如此,樂團許多作品雖深植江南水土,在海外巡演時,不了解江南的外國觀眾也能感受到其中對生命、家園與文明的禮贊。這是人類共通的情感,也是中國音樂奉獻給世界的獨特聲音。
常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但若只是把傳統元素簡單挪用、稍加裝飾便宣稱“走向世界”,實則是對傳統的輕慢。真正的出路在於深入其精神內核,通過高水平的藝術創造,讓民族音樂真正具備與當代對話、與世界溝通的能力。
《江河湖海頌》榮獲文華獎,是對這條探索之路的肯定。但我們的目標不止於此——唯有持續推出既有文化根脈又有時代氣息的精品力作,才能為世界音樂貢獻獨特的中國聲音和中國思想。我們的底氣,來自這片有著五千多年文明的土壤,它賦予我們無比堅定的文化自信,為我們前行提供不竭動力。
(作者為蘇州民族管弦樂團藝術總監兼首席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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