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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其一生為自然畫像

——《自然而然:曾孝濂自傳》讀后

2025年02月06日08:33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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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傾其一生為自然畫像

《中國鳥》郵票原畫,2008年。 曾孝濂 繪 圖片選自《自然而然:曾孝濂自傳》

2022年曾孝濂為“畫與相”展覽制作大幅復制畫。 劉香成 攝 圖片選自《自然而然:曾孝濂自傳》

幾年前讀《芳華修遠:第十九屆國際植物學大會植物藝術畫展畫集》和《嘉卉:百年中國植物科學畫》,筆者就記住了曾孝濂這個名字。作為中國植物科學畫第三代畫師的領軍人物,他獨樹一幟的科學畫作品,對植物科學畫的真知灼見與前景展望,激發了我的興趣和關注,所以,這本以《自然而然》為題的曾孝濂自傳,也就自然而然成為我的案頭新書。

該書文字生動流暢,插圖驚艷,將讀者引入科學與藝術交融的境界。書中精心選配的許多珍貴的歷史照片,如一部部鮮活的圖像志,生動記錄著中國植物學史的重大事件與重要人物,為讀者展開傳主曲折的心路歷程,鋪陳出一幅涵蓋中國植物科學畫和博物畫的世紀圖卷。

該書出版后受到讀者的喜愛,入選2024年8月中國好書榜,也是自然而然。

機緣與選擇

曾孝濂的一生經歷,可以歸納為兩個關鍵詞,一個是機緣,一個是選擇。

1958年,曾孝濂高中畢業,被中國科學院植物分類研究所昆明工作站錄用。當時他趕上了一個難得的機緣:《中國植物志》的編研工作在1959年由國家正式立項。參加此項工作的有全國80余家科研單位的312位植物分類學者和164位繪圖人員,他們在前輩植物學家的研究基礎上,經歷了漫長的45年光陰,直到2004年才正式出版該書。《中國植物志》全書80卷、126冊,5000余萬字,是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種類最豐富的植物學巨著,標志著中國植物學基礎理論研究達到世界先進水平,同時該書的編撰也培養了一大批植物學人才。

曾孝濂因早年有繪畫基礎,便成為《中國植物志》的一名繪圖人員。在他看來,能從事與自己興趣愛好一致的工作,便是被幸運眷顧的人。

“其實植物科學畫比工筆畫更難,一朵花是5個雄蕊還是6個雄蕊?這個不能畫錯。沒有植物學知識做支撐,容易出錯。”曾孝濂說,植物科學畫必須要做到“無一花無出處,無一葉無根據”。他的每一幅畫,信息量極其豐富,除了根、枝、花、果外,連分類學家最看重的葉片正、反、側面的形態都有。作為畫家,曾孝濂說自己力求把植物畫美,不能改變植物特征,就從光線、色彩、虛實、明暗上下功夫。他說自己有強迫症,畫植物有固定步驟,一般是先看照片,之后去原產地寫生,拿到標本后解剖,直到對植物有了十足把握才下筆。例如畫大蒜,為了觀察大蒜的開花過程,他足足花了兩年時間。

如果說參與《中國植物志》的編撰工作是一種機緣,那麼曾孝濂數十年如一日甘於寂寞,將植物科學畫作為自己的唯一人生目標,就是自主選擇。他在自傳中說:“他們(植物科學畫畫師)傾其一生為植物畫像,用寫實而朴素的繪畫語言,展現各種植物的生長規律和形態特征,幫助人們一目了然地認識這些植物。這些作品一般隻以插圖的形式出現在植物志和植物學專著中,成為這些著作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而這個群體卻從不邀功,甘當配角,他們用辛勤的汗水為國家做了實實在在的事。”

數十年奮楫篤行,曾孝濂在工作中脫穎而出。1983年中國植物學會設立(植物)科學畫專業委員會,他任副主任,1988年又擔任該委員會主任。在盡力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曾孝濂在藝術追求上,也做出了開創性嘗試。在學習歐洲的現代植物畫技法,逐步適應植物志工作需要的過程中,他把中國畫的白描形式引入植物志的插圖中,為科學插畫賦予了中國傳統筆法的韻味。比如在為《雲南山茶花》做插圖時,曾孝濂突破了植物畫不畫光影隻畫固有色的常規,把陽光的照射帶進了植物畫,為后來的《百花圖》《百鳥圖》創作找到努力的方向,奠定了基礎。1979年,《雲南山茶花》組畫以及他的《林海行》線描插圖,入選全國科普美術作品展覽並獲獎。這讓他明白一個道理,科學插畫並非隻限於服務科學,根據受眾的需要或者不同服務對象的不同需求,可以在科學性和藝術性之間有所側重。1992年,香港中文大學邵逸夫堂舉辦了他的首次個人畫展:“科學與藝術的結合——曾孝濂繪畫作品展”。1998年中國美術館舉辦“百鳥圖——曾孝濂科學美術作品展”,之后雲南人民出版社又出版《中國雲南百鳥圖》,他在該書后記中寫道:“我不期盼人人都喜歡這些畫,但願看畫的人能喜歡這些鳥。人和自然應該和諧相處,鳥類和人類一樣應該擁有生存和繁衍的權利。”

讀了這本書,我才了解到,曾孝濂還是一位郵票設計家。1991年6月發行的《杜鵑花》特種郵票,是他首次將博物畫引入郵票設計之作,並榮獲年度最佳郵票獎。次年設計的《杉樹》特種郵票亦獲此殊榮。此后他多次參與設計花、鳥題材的郵票。這些成功的嘗試,使曾孝濂在面對植物科學畫的轉型之際,沒有惶惑與動搖,而是多了一分有底氣的選擇。

筆墨與時代

曾孝濂憑借機緣與自身選擇,在植物科學畫領域取得諸多成就后,並未停下探索的腳步。一向領異標新、得風氣之先的曾孝濂,清醒地意識到筆墨與時代的關系。他說:“隨著《中國植物志》的完成,生物繪畫已從科研院所和科學專著中走出來,進入大眾的視野。筆墨當隨時代,隻有時代的才是歷史的。”又說:“隨著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的蓬勃發展,隨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日益深入人心,博物畫作為一個古老的文化元素,順應時代潮流,煥發出新的活力,博物畫的春天來臨了。”如今的博物畫已經成為大眾喜聞樂見的繪畫形式,以青年畫家為主的創作群體已經形成。博物畫以通俗朴素的繪畫語言,成為人和自然溝通的一種渠道。

2014年《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社舉辦自然影像大賽,曾孝濂擔任評委,他發現竟有那麼多的年輕人喜歡自然影像,用攝影和繪畫的形式謳歌自然。2017年,博物畫發展中心在北京成立。中心聚集了一大批博物畫愛好者和年輕畫家。從此博物畫群體有了一個交流理念、切磋技法和展示作品的重要基地。中心還經常組織中小學生開展諸如自然筆記一類的系列活動,在孩子們幼小的心靈播種下生態意識的種子。

“握緊手中的畫筆,摸索自己的創作途徑”。如今年過八旬的曾孝濂還念念不忘生態水墨畫的創作,他嘗試用中國畫的形式,表達符合現代生態學理念的內容。他認為文化藝術領域各種風格和流派相互碰撞與包容的大格局是不會改變的。

科學與藝術

曾孝濂說:“我一生一世徜徉於科學與藝術之間,在科學和藝術的縫隙裡左右逢源。科學的思維是抽象的,藝術的思維是形象的。其實科學尤其是生物科學不排除形象思維,藝術也不排除抽象思維……尋根求源,那麼科學和藝術都源於大自然。科學家和藝術家的境界是相通的。”這種相通,不僅表現在繪畫上,也表現在文字上。如該書第三章關於熱帶雨林的描寫,從雨林環境到植物形態、生長特性,從獸、鳥到昆虫,妙趣橫生的文字,輔以精准形象的圖畫,使讀者如同身臨其境。生機勃勃的綠色世界讓讀者感悟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真諦。植物、動物、微生物,無數的生命個體交織在一起,相互競爭而又相互依存,經過漫長歲月的磨合,構成各式各樣的生態網。每一個生命都有相對平衡的生存空間,猶如一個交響樂隊,各自發出自己的音響,所有音響合成一曲和諧的生命之歌。

曾孝濂從科學與藝術的關系,科學畫的原理與技法,寫生與創作,博物畫的本土創新,博物畫與郵票設計,中國畫與攝影的關系等多維角度,對自己的藝術人生進行了全面總結。“在人生的旅途中,每走一步並非都是預先設計好的,要學會珍惜和把握生活中的不期而至,看似偶然的相遇相知,或許會決定你的志向、觀念和人生。你會心甘情願地為之付出和拼搏,嘗盡人生百味而又淡定從容,一切仿佛都是順理成章而又自然而然。”書名《自然而然》的命意就在這裡。類似的感悟在這部自傳中隨處可見,成為該書的一個重要特色。 (作者:薛 冰,系南京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責編:木勝玉、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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