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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真相 《詩的寫作課》創作談

2021年10月21日08:38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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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詩的真相

  《意象的帝國:詩的寫作課》 黃梵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光明書話】

   這本寫詩課的書,背后是十一年寫作課的經驗積累,既透著我對寫詩秘密的窺探,也透著無數學員對這些秘密的反復驗証,所以,說它是寫下的一本書時,難免就會丟掉許多東西:會丟掉課堂上學員亢奮的即興寫作氣氛﹔丟掉師生之間、學員之間的精神激勵,靈感互鑒﹔丟掉學員經歷深刻轉變時的醒悟﹔丟掉大眾寫作向專業寫作邁進時的進階歷程……不過,丟掉的哪怕再多,這本書還是鎖住了寫詩課的魂魄,或說精氣神,這是我頗感欣慰的地方。我講課以來,從無講義,隻有提綱,這讓我既看重預先想好的提綱,也看重講課時的即興發揮,這種已知與未知交織的講授,頗似我自己的寫作,每堂課交織出的內容,不盡相同。這大致可以解釋,一些學員讀到書后的感受:既熟悉又陌生,有平易的面容,又有還想窮盡的深度。書中的主體來自課堂錄音,寫書時,為了彌補閱讀比現場聆聽容易產生誤解之不足,我擴寫了錄音內容,增添了示例和闡釋文字,增添了因講課時長不夠,從未披露的內容,竭力讓這本書既是寫詩的入門書,也是愛好者成為專業詩人后,仍可以反復閱讀,通過“攻關”一些意味深長的提示,持續提升自己的專業書。

   這本書第一次把大量的寫詩秘密公之於眾,難免會讓一些詩人不舒服,不只是多數詩人都持天才論,不管是出於自我維護,還是出於對詩歌事業的敬重,他們都希望詩歌是技術的例外,唯一高高在上,可以俯瞰其他文化、體裁的例外。我並不打算撼動詩歌的這一崇高地位,但我打算撼動天才論。當我把詩人也納入可以通過教學“生產”的造物,這個想法堪稱大逆不道,似有玷污詩人的天才盛名之嫌,我是如何說服自己去做這件事的呢?勇氣來自我早年寫詩得到的無私幫助,它們來自周亞平、車前子、韓東、張子清、王德安、高加索……若沒有當時他們隻言片語的寫作提示,我可能至今還是愛好者。就像安德森用他的片言隻語,令福克納完成了從愛好者到專業作家的轉變。我也希望通過寫這本書,讓學詩者可以在書中找到千千萬萬的“隻言片語”,給他們提供一個個向詩人轉變的時機。考慮到不少愛詩者受到的詩歌教育比較古典,了解舊詩詞甚於了解新詩,甚至心頭還堆滿對新詩的偏見,寫書時,我特意梳理了認識,讓大家意識到,舊詩詞主要仰仗什麼維持詩意?採用白話之后,詩丟掉了什麼?自由體的白話詩,又要靠什麼才能產生足夠詩意?作為一個詩人,若不是寫作課和書稿的“逼迫”,大概我不會主動去收集、歸納我的寫詩經驗和散落在寫作課上的千言萬語。王鼎鈞先生得知我寫這本書,大為驚異,來信說:“我沒想到詩人也寫這樣的書,弟前所未見,期待有新發現。”我真能如鼎公期待的,有所發現嗎?我相信這樣的發現,早已遍布古今詩人的書桌,只是他們不在意自己是怎麼寫下詩的,我不過比他們願意多事,通過探究方法,幫寫詩者減輕無處下筆的“痛苦”。我來歸納寫詩規律,倒有其他詩人少有的便利,我曾是一個理工男,教過四年飛行力學的實驗課,成天與數據和數學模型打交道,歸納的思維已進入血脈,現在不過是把它用來歸納寫詩。

   談到“發現”,很多人會認為,不可能有來自詩歌的發現,發現是屬於科學的特權,詩歌是唯一不被發現“玷污”的神秘之所。大概從事過科學研究和教學的緣故,我太清楚眾多的科學發現,比如公式、定律等,與世界真相不能畫等號,真正能“看見”真相或本質的,是哲學的探討,一旦降格到具體的方法和原則,比如公式、定律等,它們就只是模擬真相的模型而已,概莫能外。同樣,我寫這本書也必須做相同的事,採用類似的講述順序,先致力哲學和詩學的探討,讓學詩者把握詩意的真相、本質,通過深入淺出的辨析、舉例,清除學詩者腦中的錯誤觀念,這些觀念提供的錯誤“真相”,已貽害了他們不少年,成為寫得好的障礙。接下來,我再發揮歸納的“所長”,獻出我從無數詩歌文本歸納出的諸多“模型”,比如,寫詩的四種模式——創造足夠詩意的模式。這樣就讓詩意水落石出,從哲學的高地下凡到方法的模式中,新觀念會引導學詩者,迅速掌握方法。寫詩者過去難入詩門,原因歸結起來無非兩種。其一是觀念不對,這樣就看不到新詩的詩意,究竟跟什麼有關。比如,很多人認同那句雞湯話:“生活不隻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這句話包含的觀念是錯誤的,以為詩意跟遠近或某些事物有關,實際上,詩意跟任何事物都沒有關系,也都有關系,它來自人的注視。你能把月亮看作別的什麼,比如銀器、寶石等,月亮就有詩意,把月亮隻能看作月亮,月亮就沒有詩意。新的觀念會讓你意識到:隻要你的注視恰當,你可以讓一切事物都有詩意,哪怕是蚊蠅。其二是不得其法,常人的思維有太多慣性,造成事事有陳見,怎麼去打破,跳出成見的窠臼,成為寫詩的關鍵,這時書中提供的一些模式,就派上了大用場。這些模式就像科學模型一樣,是對詩意真相的模擬,會給學詩者帶來新的思維習慣,一旦成為血脈,學詩者就像學舞者那樣,等於學會了基本舞步,就可以自如跳舞了,甚至嘗試用舞蹈來表達自我……

   這本書在讀者未讀之前,容易被人想象成是一本技術之書,實際上,書中提供了大量讓讀者找到表達自我的時機,甚至提示讀者如何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尋找。常人把技術看作是隔離情感、思想的屏障,卻沒有看到技術背后的人性根據。當洛爾迦說天空“隻有一顆男性的星”(趙振江譯),詩人是靠什麼打破了死氣沉沉的常規描述?男性的星也好,女性的星也好,詩人激發的是人性中的冒險沖動,看似荒唐的描述,實則是人不甘庸常,想擺脫陳見束縛的努力。一旦把這樣的努力,用到我們身邊的苟且事物,一樣可以產生無數詩意的成果。所以,這本書不只是生產詩意的技術之書,也是重新認識詩意的糾正之書,還是銜接詩與人性的真相之書。  (作者:黃梵,系南京理工大學副教授,詩人、小說家)

 

(責編:木勝玉、朱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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