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到線上的利益網:疫痛后食野味陋習能否絕跡?

2020年02月17日09:02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原標題:從地下到線上的利益網:疫痛后食野味陋習能否絕跡?

疫痛后,食野味陋習能否絕跡? 

這是一張遍布全國的龐大網絡。從地下到網上,從東南到西北,從城市到鄉村,從森林到戈壁……伴隨著巨量的金錢,野生動物通過這張網絡,被運送到食客嘴邊。

我國正在全方位開展疫情防控阻擊戰。盡管中間宿主還未完全確定,但和2003年的SARS一樣,這次疫情的病毒來源也指向野生動物。

哲人說,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悲劇卻再次上演。人們擔憂的是,我們會不會第三次踏入這條河?

線上“野味帝國”

“2020年1月23日,凌晨,河麂子,又是一車,歡迎訂貨!”1月23日,一個名為“養殖珍禽和種植水產交易服務”的微信號朋友圈中發布視頻,畫面中一隻動物蜷縮在鐵籠,眼神充滿驚懼。發布者稱,這些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河麂,一批就有100多隻。

在舉國上下為疫情憂心忡忡,許多人因失去親友失聲痛哭時,野生動物非法交易依然在進行。

1月21日,市場監管總局等三部門下發通知,要求進入市場的野生動物必須檢疫合格。1月22日,包括中科院院士許智宏在內的19名院士學者聯名簽字,倡議杜絕野生動物非法食用和交易。

隨后,此商販在朋友圈繼續吆喝生意,並稱自己的野生動物“帶檢疫、養殖和銷售証”。

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志願者劉懿丹告訴記者,近年來網絡黑市銷售野生動物日益猖獗,不少野味販子借著虛擬平台的管理漏洞,創建了一個個屬於自己的“野味帝國”。

記者發現,這些野味販子通過微信朋友圈、網店等不斷傳播殺戮野生動物的視頻,把自己打造成黑市中的“網紅”,吸引嗜血食客:

一隻已經死去的黃麂被吊在木架上,頭上和頸部的皮已經被剝下,幾個人笑嘻嘻地拿著刀子砍腿,地上全是血。

開膛破肚、剝完皮毛的竹鼠,仍在跳動的心臟被放大拍攝。拍攝者大喊:“看到沒有,還有心跳,這技術也是沒誰了!”

拿著鐵錘直接砸向野羊的頭部,羊應聲倒地。“這是第四隻了!”。畫面一轉,地上堆著被大卸八塊的羊肉。

對野味食客來說,這些似乎還不夠。販子們會不斷強調,自己賣的是正宗野味而非馴養繁殖。

視頻中,竹林裡的野豬中了陷阱想要逃命,藏在一旁的“主播”趕緊跑過去給鏡頭特寫,大喊“實在是太凶了!”

有的販子“花式殺戮”野生動物時,不忘加上配音:“純野的,一丁點油都沒有哦!”“純野生野雞,看這羽毛,多漂亮!”“兄弟,看一下,野生的,腿上沒有傷!”

令人心悸的除了血腥,還有骯臟不堪的環境。販子們往往選擇山村中偏僻破舊的院子進行宰殺,成堆的動物死體直接露天擺放,地上全是血和毛混雜的垃圾。

“野味網紅”的朋友圈更新非常快,一天下來,視頻多達十幾條甚至幾十條。白天鵝、白額雁等國家重點保護動物是“常客”﹔來源不明的果子狸、豪豬、竹鼠數不勝數﹔大王、水律、眼鏡等蛇類按噸供應﹔剝了毛的小麻雀100隻一包,一次供應30萬隻……

除了微信,在抖音、快手、QQ空間、網絡論壇裡,關於捕獲、殺害、售賣野生動物的內容都廣泛存在。

有著眾多上家和下家的販子們難掩高調。有的發動對外招商融資,召開股東大會,以一萬元一股的價格出售原始股票﹔有的手上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動物園都要從他手上購買各種野生動物﹔有的在微信上招聘“團隊成員”,做品牌擴張,分享自己的夢想是把生意推廣到全中國,擁有“成功者的輝煌”。

這些販子十分狡猾。他們在視頻中從不顯示有關地址和個人身份等信息。除了偶爾暴露的方言口音,幾乎難以定位。

線下“跨維流動”

中國人與生物圈國家委員會委員周海翔表示,國內野生動物的銷售主要有公開市場、地下黑市、網絡售賣三種方式。公開市場以零貨銷售為主,相比熟客走量型的地下黑市和日益興起的網絡售賣,公開市場呈現的只是冰山一角。

在這張龐大的產銷網絡中,南方省份以及東北地區供應量和消費量巨大,西部邊遠地區則成為重要野生動物的供應地。

“各地野生動物資源不一樣,比如寧夏主要是野雞、野兔、野鴨,東北以狍子、熊掌為主,河北、天津、安徽一帶主要是各類小型候鳥,廣東、廣西一年四季蛇和鳥都不少,浙江、湖南、湖北有丘陵地區野豬、麂子這些獸類……各地區的特色,拼齊了一副‘野味地圖’。”讓候鳥飛志願者天將明說。

業內人士表示,在不少地方,捕捉野生動物成了重要收入來源,甚至還有成功培訓野生動物作為“捕獵助理”。

媒鴨是獵人為網捕野生水禽、吸引獵物而馴養的野鴨。長期關注野生動物非法交易的劉懿丹介紹說,馴養媒鴨的捕鴨人基本來自特定的地區。每年中秋節后,他們就奔赴全國各地捕鴨,尤其在新疆、青海、內蒙古地區更是“集團化作戰”。捕鴨人一般隻負責抓野鴨,不負責賣鴨子,獵物則給“大老板”,每人每月可掙上萬元。

配合偷獵的,除了媒鴨,還有猴子。森林公安查處的多起案件顯示,每逢鷺鳥繁殖季,安徽部分地區“偷鳥人”,就會有組織地赴全國各地偷鳥蛋。鷺鳥喜歡在高樹上集中產卵,“偷鳥人”便訓練猴子偷鳥蛋。猴子帶著口袋爬到樹頂,把鳥蛋掏好順下來。

抓獲野生動物只是這場瘋狂交易的起點。這些巨量、大型甚至是活體的野生動物,如何通過非法途徑運送到各地的呢?

北京草原之盟環境保護促進中心志願者祁玉婷,曾參與記錄野生動物非法販運過程。

當時他們接到線索,寧夏一些大巴車司機,常年與野生動物販子勾結,將野兔、黃羊、野雞等活體或死體塞入行李艙中運至各地。志願者分乘三輛從寧夏開往華中地區的大巴車進行跟蹤記錄。他們觀察到,僅一次運輸過程,各個接頭地點與三輛大巴車交接貨物的車輛就有27台。

“他們不僅卸貨,也會上貨,常年運輸,形成了一條流動的‘販運大通道’。這只是我們一次跟蹤所了解的情況,全國這樣的通道不知道還有多少。”祁玉婷說。

中國裁判文書網近年來關於全國客車非法運輸野生動物的案例顯示,這個網絡幾乎可以到達我國的所有角落。上面流動的各種動物,有穿山甲、娃娃魚等珍稀物種,也有果子狸、旱獺、野兔等易於傳播病毒的野生動物。

志願者與司機攀談得知,夾帶野生動物的收益,遠超運客收入。例如,拉一隻野兔子收10元,一趟下來能賺5000元。有的大巴車,根本不拉帶行李的旅客。在某種意義上,乘客成了野生動物的掩護,運輸野生動物才是這些司機的主業。

這些司機不知道的是,他們得到的只是這條產業鏈中的零頭。多起案件顯示,非法野生動物從捕獲到最后售出,中間的利潤可以翻十倍。一隻天鵝的進價為2000元,轉手就能賣到2萬元。

按照我國野生動物保護法,運輸野生動物出縣境,必須要有檢驗檢疫証明和合法來源証明。在實際工作中,相關檢查遠遠不夠。

“大巴車司機長期干這個,一出發就打電話。這邊發車了,那邊就說在哪裡等,如果有危險馬上通知換地方。”祁玉婷說。

志願者還發現,上下貨點一般集中在高速收費站、服務區附近的路邊、空曠平地等。有的貨點甚至在終點客運站,就在管理人員眼皮下。

除了大巴車,火車、貨車、飛機等也經常運送野生動物。

公開報道顯示,有膽大妄為的野生動物販子,公然將一車車野生動物拉至火車站轉運。勾結鐵路貨運部門管理人員,身著工作人員制服,自由出入貨運場所。

滬昆高速湘贛交界處的收費站,一輛裝運蘋果的貨車放棄綠色通道,選擇收費通道通行,引起民警注意。打開車廂,搬開一箱箱蘋果后,大量野生動物的死體出現在民警眼前:因是非法狩獵而得,許多動物腿部斷裂失血而亡,血肉模糊。

按圖索驥,在2018年,江西省森林公安局發現了一張遍及全國15個省份、江西11個地市30多個縣的犯罪網絡,查出不少公職人員參與販賣,非法開具運輸証明。

這張巨大的運輸網絡,不僅把金錢送到了各地,也把病毒擴散到了四面八方。

“據我調查估算,全國每天至少有上百噸野生動物被賣掉。受疫情影響,現在大部分隻能躺在冷庫。在新型冠狀病毒傳染源和傳染機制沒有明確之前,這些野生動物都可能是極度危險的致病源。”劉懿丹表示。

野味產業形成了層級分明的產業鏈條和龐大的銷售網絡。其中,根據“冷庫”規模,就可以判斷商家的地位。

上規模的“上家”,把廠房改造成冷庫。小規模的代理商或經銷商,“冷庫”就是冰箱或冰櫃,散布在菜市場、街邊小店、山區破舊樓房中,遍地開花,相關部門甚至無法提供基本估算量。

“利用”實為“利益”

2003年8月,在SARS疫情被逐漸消滅后,林業部門將果子狸等54種陸生野生動物,列入可進行商業性經營利用、馴養繁殖技術成熟的動物名單。

面對外界爭議,主張馴養利用野生動物的人士表示,SARS病毒的天然宿主是蝙蝠,果子狸只是中間宿主,不是天然宿主。因此,果子狸已經洗清了冤屈,利用並無問題。

事實上,研究SARS病毒源頭的多位專家曾公開表示,中間宿主是和人類接觸機會更多的動物,在病毒從自然宿主到人的傳播鏈中,往往扮演著關鍵角色。要停止消費果子狸等野生動物,將疾病暴發風險降至最低。

無論如何,經官方認可后,果子狸產業發展迅猛。以“中國果子狸養殖之鄉”江西省萬安縣為例,這裡僅一家龍頭企業就年產商品狸2.8萬余隻,年產值3500多萬元。

實行一段時間后,“54種動物名單”被廢止。野生動物隻要經過林業部門批准,均可以馴養繁殖和利用,范圍非常寬泛。

17年來,中國野生動物利用產業發展迅猛。以江西為例,公開報道顯示,截至2018年,全省野生動物馴養繁殖及經營利用企業1500余家,實現野生動物繁育產業年產值100億元的發展目標。

“相對來說,確定可以商業利用的54種動物,比現在遍地開花的局面還是好很多。有很多野生動物無法進行人工馴養,但非常容易通過審批拿到‘馴養繁殖許可証’,讓人氣憤又無奈。”周海翔說。

有學者根據國家林業局在線審批系統的公開資料搜索,2005-2013年間,國家林業局共計向企業和個人發放了3725張“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証”。這還不算各省級林業部門審批的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的馴養繁殖,以及無序非法的馴養繁殖。

審批容易、監管缺失,導致林業部門發放的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証”和“經營利用許可証”廣受詬病。業內人士普遍認為,其成了非法野生動物交易的“洗白工具”。

大量案件表明,很多持証養殖場都是“挂羊頭賣狗肉”。名為養殖,實卻是大肆非法收購野生動物。后門非法進,前門合法出,養殖場“坐地生金”。

記者調查發現,一些不法分子甚至公開做起“辦証買賣”生意,驚現“辦証集團”。

“証件辦不下來一毛不收,有需要辦的朋友請提前預約,年后要辦的人很多,現在都有十幾位預約了。”在名為“養殖珍禽交易服務公司”的微信朋友圈,不僅每天直播殺害野生動物視頻,還稱自己可以每個証2萬至3萬元的價格,幫助“很多想做野味生意的朋友”。根據其張貼的微信對話截圖,前來咨詢者絡繹不絕,“辦証”生意十分紅火。

據業內專家推算,我國野生動物馴養繁殖利用產值,每年至少數百億元,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野味產業。

2019年2月,國家林業和草原局下發指導意見,“鼓勵社會資本參與種源繁育、擴繁和規模化養殖,發展野生動物馴養觀賞和皮毛肉蛋藥加工。”

2019年12月,武漢陸續出現多名不明原因肺炎病人,此后疫情迅速蔓延。新型冠狀病毒來源,指向武漢一家海鮮市場非法銷售的野生動物。

科學研究表明,近些年來世界各地出現的新發傳染病,如H7N9禽流感、埃博拉、中東呼吸綜合征等,都和動物有關。

“這些病毒本來存在於自然界,野生動物宿主並不一定致病致死,但由於人類食用野生動物,或者侵蝕野生動物棲息地,使得這些病毒與人類的接觸面大幅增加,給病毒從野生動物向人類的傳播創造了條件,危及公共衛生安全。”中科院院士、北京大學原校長許智宏等學者指出。

志願者洪武多次到廣東等地的農貿市場調查,發現旱獺與鼠類可以大量批發。而旱獺與鼠類都是鼠疫的自然宿主。

“兩廣向來有‘一鼠抵三雞’的說法,所以鼠類、旱獺等很有市場。它們又黑又大又多,混雜在一起,市場好像‘地獄一角’,但商販都聲稱自己是持証合法經營,拿他們沒辦法。”洪武說。

更荒誕的是,鼠類等野生動物被林業部門批准進行馴養、繁殖、利用,然而農業部門卻無法對其進行檢驗檢疫,食用的潛在危險極大。

《動物檢疫管理辦法》規定:“動物檢疫的范圍、對象和規程由農業部制定、調整並公布”。公開信息顯示,目前我國農業部門隻頒布了生豬、家禽、反芻動物、馬屬動物、犬、貓、兔、蜜蜂等約10種動物的產地檢疫規程,野豬、野禽等可對應參照上述規程進行產地檢疫。這就意味著,絕大多數動物無法進行檢疫。

專家表示,動物檢驗檢疫的標准確實“很令人頭疼”。一方面,人類對野生動物所攜帶的病毒及其傳播方式的了解十分有限,無法制定相關依據﹔另一方面,從公共衛生安全角度來看,不應該允許相當一部分動物進行經營利用,更不能為其制定檢疫標准。

“基本淪為一個擺設了。”林業部門一位長期負責野生動物保護的專業人士表示:“野生動物種類太多了,一百多種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省重點也有一兩百種,還有數量更多的‘三有動物’、沒有列入保護名錄的動物。沒法檢,不知道檢什麼東西,根本弄不到位。”

呼喚飲食“文明”

2月10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表示,已部署啟動野生動物保護法的修改工作。宣布修改法律,是對民聲民怨的積極回應。

專家學者認為,目前我國野生動物的數量銳減、公共安全受到嚴重威脅,根源在於對野生動物的濫用。通俗地說,就是受到了大自然的懲罰。

法律既是社會價值觀的反映,更應引導社會的理念。在資源匱乏的年代,將野生動物視為“資源”加以利用,是歷史的客觀局限。現在,中國人普遍接受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立法不應落后於公眾意識。原有法律中將野生動物作為“資源”進行“利用”的理念,應該重新審視。

中科院動物研究所副研究員解焱認為,野生動物保護法應該回歸“保護野生動物”的初衷和本意,根本還是要為保護野生動物提供法律保障,而不是為“利用”野生動物提供法律保障。

此外,野生動物保護法不是“瀕危野生動物保護法”,要改變目前法律重在保護瀕危野生物種,而非重點保護動物“有效保護幾乎為零”的狀態。

周海翔認為,物種之間相互依存,健康平衡的生態系統離不開每一個物種。數量巨大的非重點保護動物,才是整個生態系統的“塔基”和“塔身”,其對於生態系統的價值絕不弱於處於“塔尖”上的重點保護動物。

從公共衛生安全的角度,對人類危害更大的並不是數量稀少的國家級保護動物,而是現在被廣泛允許利用的非國家級保護動物。經過兩次大的疫情,應該更多從公共衛生安全的角度,對野生動物保護政策進行調整。需將野生動物保護法的范圍擴展為全面覆蓋所有野生動物,對野生動物提出普適性保護規定。

此次修法,還將加快動物防疫法等法律的修改進程。專家指出,修改動物防疫法是好事,但切忌為了配合野生動物利用而強制擴大動物檢疫防疫的范圍。基於對動物病毒存在許多未知的現狀,嚴格控制為野生動物發放檢疫証的范圍。

針對野生動物非法交易泛濫的現狀和懲處的困境,還應制定具有震懾力和針對性的法律內容。

從管理的角度看,中國法學會環境資源法學研究會會長呂忠梅表示,應防止主管部門監督與管理職能合一、“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的現狀,通過完善流程加強部門聯動,填補目前管理體制中的空白。

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副秘書長馬勇表示,信息不公開,公共利益就容易變成部門利益。野生動物監管問題亟需中央環保督察全覆蓋,查處一批失職瀆職的典型案例。(史衛燕)

(責編:木勝玉、朱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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